第三十七章 雙生蠱蟲
執法堂，書房。
肅青曲推開房門，隨後閃身讓路，伸手作邀道：“徐長老，家父恭候多時了，請進。”
“你……不進去？”徐濂眼珠轉了轉，問。
“家父隻準你一人入內，讓我在外把手。”
聽了這話，徐濂覺著不大妙。
莫非自己收受宗門禮品的事，被首座知道了？
肅觀海的為人，沒人比他再清楚。涉及玄門名譽，為了不讓旁人得知，很可能打算私底下，對自己進行懲戒。
至於懲戒內容，是沒收禮品，還是關禁閉，亦或者削去長老職位，就視他當前心情而定。
為此，徐濂不免忐忑，旁側敲擊問道：“你可知是為的什麽事？”
肅青曲搖頭：“父親沒說。”
就在徐濂打算追問首座之前見了誰時，肅觀海的聲音從裏頭傳出：“是徐長老來了嗎？快請進！”
語氣很急，但不像生氣。
徐濂稍稍放心，叫聲叨擾，邁步跨入房中。
肅青曲將門關上，反身負手而立。
明顯一夜未睡的肅觀海，臉色有些蠟黃，不過精神頭依舊很足。
見徐濂進門，他幾步上前，伸手抓住對方胳膊，半拉著來在書桌前。
桌麵紙上，畫著一張極為怪異的人體奇竅圖。
左胸位置的璿璣穴，被其餘五處奇竅包圍，分別以五行標注。
右胸位置，原本泊乾竅所在地，則被畫個與璿璣穴同樣大小的圓，當中標寫出大大問號。
徐濂隻是掃一眼，身軀便不自覺抖了下，額間滲出層冷汗，雙目漸睜漸大，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肅首座，你這圖是從哪得來的？！”
無比興奮的肅觀海，沒注意對方的語氣隱含質問，自顧自激動道：“徐長老，你是奇竅大家，本座想問問你，這第七竅有沒有可能出現？！”
“不可能！”
徐濂想也不想，直接否定。
“修行六竅，乃是從自靈宮傳下！從沒聽說過第七竅！這張外門邪說，嘩眾取寵的圖，是誰所作？！得將他抓起來，以邪門孽障處死！”
抓起來，處死？
此圖作者肅觀海不悅道：“一張圖而已，何至於上綱上線？你我隻需論一論有無第七竅可能，不用管其它。”
“肅首座，這是大事！若世間真有第七竅，五大玄門豈不成了空談？近萬年曆史，豈不成了笑話？！”
說完，徐濂眼神一凝，抓起紙張，狠狠撕成碎片！
見他竟會表現出如此過激的反應，肅觀海甚是莫名其妙：“徐長老你……”
望著滿地碎紙，徐濂悚然一驚，堪堪反應過來，明白自己驚懼之下，做了一件極為愚蠢的事！
“我……我失態了。隻是第七竅的事，實在聳人聽聞……我空有奇竅大家的名頭，卻無法對其解釋。首座見諒，我這便回去翻查典籍，看能否解首座之惑。”
說完，也不等對方說話，轉身便去往門口。
“對了。”他又回過頭，補充一句：“在第七竅尚未有文獻支撐前，還望首座萬不要說出去，以免徒惹笑話。”
老頭喔了聲，也沒做其餘想法。“你速去查吧，本座一人再研究研究。”
徐濂推門而出，也不與肅青曲打任何招呼，沉著張臉，匆匆而去。
他走的很急，傘也忘了拿。
踏上吊橋後，心急火燎之下，單足在橋板一點，躍了出去，一頭紮入淅瀝雨幕中。
接連飛過數座吊橋，最後落上一處通往融金堂的鐵索上，順其飛奔前進，一直闖入殿內。
大胖子鄭瓊就在門內前廳。
他左手摟個穿戴暴露的美人，右手持著鼻煙壺，挺著肚皮，大馬金刀正對門坐著，一副怡然自得的清閑模樣。
堂內親傳弟子，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熟視無睹的繼續忙著自己的事。
目前來說，幻華宗所有錢財收入，除了麾下宗門逢年過節上供外，還有一項，便是出租潮雲山下的良田。
如今正趕上良田續租，佃戶剛繳上租金。
所以當徐濂進門的時候，差點沒被十餘把算盤同時劈啪作響的聲音驚到。
他擦擦臉上雨水，隨手把淋濕的衣袍丟在地上。
鄭瓊原本揚起手，準備打招呼，但在接到對方遞來的一個眼神後，麵色頓變，笑意不翼而飛，美人也被他推開了。
兩人沒說話，一前一後從後門出去，進入間供奉財神的廂房。
巨大財神像前的供桌底下，有塊活動石板。
鄭瓊反手給房門上了鎖，而身後，徐濂已將石板拿開。
一處暗道出現在視野中。
徐濂取出火折，當先順台階下去。
鎖好門的鄭瓊緊隨在後。
暗道足足向下挖了十餘尺，盡頭像個窖室，不過這兒沒有醬缸，隻停著一口小棺材。
“出什麽事了？”
順石階下來，大胖子熱的直抹汗，後來幹脆把衣服脫了，光起膀子。
“我們需速速聯係上人！一刻也不能等！”
徐濂並未解釋，左手掐滅火折，隨後掀開棺蓋。
火折熄滅時，眼前先是一暗，可隨著棺材敞開，其內一個裹著幽幽綠芒之物，頓時躍了出來，懸在空中。
那是一條極度纖細，與麵條類似的蟲子。
長度約有成人一條手臂那麽長。
由於太細，周身又散著綠芒，以致肉眼無從分辨它的頭尾，能見到的，隻是一團不斷扭曲纏繞肉乎乎的東西。
“嘔……”鄭瓊別過臉，一陣反胃，罵道：“這鬼玩意！每次看見，都挺倒胃口的！話說到底出了什麽大事？無故聯係上人，他會反感的！”
徐濂沒說話，眼神堅定的瞅著懸空纏繞之蟲，旋即突然出手，屈起右手食指，狠狠刺了過去。
隨著一聲輕微，猶如撕扯布料時的呲呲聲響過後，令人惡心的蟲子怦然爆碎！
散碎開的軀體，向周圍擴散，綠芒隨之愈來愈淡。
徐濂動作飛快，趁蟲屍尚未消散前，以指攪動揮劃，在空中寫下了一行字。
肅知第七竅。
待最後一字寫完時，蟲屍閃了兩閃，就此消失。
周圍重歸黑暗。
嗤。
徐濂重新引燃火折，看神情，像是送了口氣。
“我說，你寫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第七竅？哪兒來的第七竅？！若為了屁大點的事，就把雙生蠱用了，回頭上人發起火來，斷了丹藥來源，豈不虧大發了？！”
大胖子哼哼唧唧，發表著不滿。
徐濂淡淡道：“你放心。我可以保證，關於此事，上人絕對關心。而且……絕對無法容忍。”
“嗬，也不知真的假的。”鄭瓊小聲嘀咕，並將身軀貼上牆麵降溫，一臉不爽。“還有那該死的蟲子，也不知有沒有用，自打把它藏這兒，本座可是見天提心吊膽，唯恐被人發現！不就是傳個信嘛，用鷂子多好……”
“這是上人以靈氣蘊出的雙生蠱蟲，與大玄尊的第二命身相當。此物出現便是一對，其中一隻死掉，另一隻亦會以同樣死法死去。若上人有所察覺，令其複生，那我們這隻……”
話未說完。
星點綠芒緩緩由地麵升起，聚往上空。
徐濂急忙再度掐滅火折，仰首靜觀。
散著光芒的碎裂蟲屍，開始重新拚接。
“嘔……”
大胖子掃了眼，又吐了。
在蟲屍拚接的過程中，像是有根手指，在其中輕輕撥動，寫出了四個字。
肅知，速殺！
徐濂呆了呆，肩上如同落了件重物，壓的他踉蹌下，伸手扶牆才站穩。
纏繞的蟲複活了。
依舊生龍活虎的扭動著。
由生變死，又由死而生的事，對它來說，實在太過平常。
可對於當前的徐濂來說，生與死，無論選擇哪方，都是一條不歸路。
“上人的回話，你看到了嗎？”胖子擦著汗問。
“嗯。”
“那還等什麽？趕緊走吧！再不走，我水分都沒了！”
徐濂一揚手，把雙生蟲拍落棺材，隨後用棺蓋蓋好，一言不發轉過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