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婚事將近
修行者服食丹藥,有相當長的曆史。
在這期間,關於如何服食,什麽時辰服食,以及服食期間該如何做,都有詳細的前人經驗供參考。
“九露金丹煉製時,所用水源,取的是初春朝露。故首座服食時,需以露水化解。化解後,過一刻鍾服用最佳,一旦入口下肚,立即運轉功法,汲取其中靈氣。”
對一無所知的宣秀武解釋半天後,廖子昂拿出盛有一指頭深露水的小白碗,並將瓷瓶打開,將九露金丹倒了進去,隨後輕輕搖晃。
“幻華宗的外門弟子,每日清晨,都有采露工作,這些水,均是今早他們送去正殿的。剛剛弟子出去,就是為的去那兒借兩樣東西。”
“兩樣?”宣秀武指了指白碗,問:“這其一是露水,那另一樣呢?”
廖子昂得意一笑,搖頭晃腦道:“飲酒之人喝酒,汾酒要用玉杯,白酒要用犀角杯,米酒用大碗,花雕用瓷器。此為講究!飲茶之人喝茶,與狐朋要用紫砂,與紅顏要用花盞,與君用蓋碗,與親啥也不用,對著壺嘴痛飲即可!此為規矩!”
宣秀武愣愣點頭:“以往本座給人家好處,換來的都是馬屁。你倒好,給了一枚天青無極丹,你小子楞是給本座上起課來了!本座這算是花錢長知識嗎?!”
“首座不要多想,弟子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您,服食丹藥,與喝酒飲茶是一樣的,這裏頭,也有講究與規矩。”
說著話,廖子昂變戲法般,從身後摸出個綠色大荷葉,並將其鋪在一堆書籍上。
“來,首座,您上這邊坐。”
瞅著那明顯像布袋所秀的假貨荷葉,宣秀武無語道:“什麽狗屁講究!你整個假荷葉,算哪門子規矩啊?!”
“首座,將就一下吧。時近初冬,上哪找荷葉去?”
“找不到就不用啊!你弄這破玩意……”
“唉,首座,您可別小瞧了它!這可是內門的紫衣師妹,費時許久,手指都被紮爛了,才繡出來的!幻華宗上下,所有沒趕上季節服食九露金丹的弟子,都是用它才找回的感覺!”
宣秀武斜眼瞅他,沒弄懂一個詞:“感覺?來,你告訴我,本座隻是喝碗化開的湯藥水,這他麽要找哪門子感覺?!”
“春末夏初的感覺啊。”廖子昂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並解釋道:“像這種九露金丹,一般都出自兩大煉丹世家。此物供求量大,為滿足煉丹需要,他們各自栽植了萬畝荷花池。而且不是為吃蓮藕,隻是為的采露!所以您若想讓它發揮全部功效,就得依規矩行事,坐在荷葉上,把自己想象成露水,正是其中的關鍵環節!”
宣秀武傻眼了。
這、這怎麽聽起來,就像吃跳跳糖時,一定要人蹦跳似的!
無不無聊哇!
“哎呀,講究嘛,規矩!”廖子昂上前扶起他,引著去了綠布所縫的荷葉上,“入鄉隨俗,首座您可千萬別不信邪。時間快到了,得趕緊,誤了時限得不償失。”
罷了……
宣秀武表示自己認栽,想著反正是第一次服食丹藥,聽他們的總歸是沒錯,當下要幹嘛幹嘛。
“對嘍,您坐好,是,盤膝而坐。腦袋衝門外,歪點,身子動一動……怎麽動?當然是要學著露珠,在荷葉上滾動那樣動,對對對,要釋放天性,別覺著丟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哎?!首座,弟子是讓您學露珠滾動,不是讓您推車那樣動,看著挺讓人膈應的……”
“很好,就是這樣,腦袋晃得再快點,唉,這不是很好嘛!保持,一定要保持住,快要一刻鍾了,千萬別前功盡棄!”
宣秀武此時的模樣,就像一根不斷扭動的麵條,而且腦袋晃動的樣子,像是在烤羊肉串。
“時間剛好!”廖子昂將白碗遞過,“快,快喝,一口幹掉!”
宣秀武伸手接過碗,滋味也來不及細品,一口喝個底朝天。
“把碗給我,您別停,繼續動!邊動邊運轉功法!”
兩人前後折騰了近半個時辰,這枚九露金丹,算是絲毫沒有浪費,完全被宣秀武汲取幹淨。
當他停止晃動,緩緩睜開眼睛的那刻,立馬驚奇發現,這個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恭喜首座!”廖子昂拍了拍左右雙肩。“臻達灌頂境界!”
宣秀武長哦了聲,欣喜道:“原來這就是灌頂境啊!果然奇妙!本座現在才知道,原來靈氣都是星星點點的金光!它充斥整個世界,果真無處不在!好神奇!”
廖子昂搓了搓鼻子,咳了聲:“首座,您這是剛才晃的頭暈,眼睛冒花而已,躺下休息會就好了。”
“這樣啊……”
“是的。”
宣秀武沉默片刻,隨後猛然起身,把屁股下的假荷葉甩對方臉上,並罵道:“災舅子,你玩兒我呢?!吃枚丹藥而已,都被你玩出花來了!”
廖子昂顯得很委屈:“首座,您怎麽能這樣想?!弟子所說所做的,都是按正常流程走啊!若非如此,您豈會片刻間,聚集到充足靈氣,從而一舉破境?”
“說你小子,你小子還不服氣是吧?!那好,我且問你,既然九露金丹的服食之法,都如此特殊,那麽這顆天青無極丹呢?它又該怎麽吃?!”
“首座,您看好了。”
說著話,廖子昂從後腰處,摸出個奇形怪狀的煙袋。
煙袋底端的鍋,足有手掌大小,且通身漆黑,滿是油漬,看著令人甚是倒胃口。
綠瓶裏的丹丸,被直接倒入煙袋鍋中。
“天青無極丹的煉製,與天氣有關。煉製時,共需七七四十九個連續晴天,方可成功。煉成時,它隻是一汪水,為使之凝固成丸,需往裏頭添加幽青蔓。所以服食時,要特別注意,一定要將裏頭含有的雜質提取出來。”
他點燃一支蠟燭,擺上矮桌,隨後將煙袋鍋架在上頭,均勻晃動炙烤。
在烤的過程中,廖子昂還拿起宣秀武喝茶用的的茶碗,把裏頭的茶水,慢慢撒入煙袋鍋裏。
“這是……”望著這一連串的操作,宣秀武覺著無法理解。
廖子昂淡淡道:“正所謂天青色等煙雨,如今煙有了,雨也有了,雜質自然會隨它們而去,待其化開,冷上半個時辰,便可服用。”
猝不及防的一句歌詞,差點沒閃到宣秀武老腰!
這這這,文山也穿越了?!
而且聽他口氣,怕是得過來好一陣子,否則怎會留下如此稀奇古怪的服食之法?!
眼見煙袋鍋中的藥丸,變成淡青液體,廖子昂麵色一喜,將手中茶碗裏的茶水倒個幹淨。繼而抬起煙袋,往碗中一扣,言道:“成了。首座,您瞧這水,這顏色,一看就是精華中的精華!弟子服了它,幸運的話,有可能直升聚融上段!”
“隨你便吧……”
宣秀武已將陰陽臆論與陰陽行冊,共同鋪上桌麵,打算在運功修行前,再仔細看一遍。
兩刻鍾後。
等至坐立不安的廖子昂,正用俯臥撐打發時間。
而看完兩本典籍的宣秀武,已開始盤膝打坐。
腳步聲起。
樓門外,小黑狗與衛思淳同時進來。
“宣首座,我帶來個很不好的消息。”
運轉功法已達兩個周天的宣秀武,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抬眼道:“說吧。”
衛思淳瞥了下滿頭大汗,已不知做了多少俯臥撐的廖子昂一眼,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隨後幾步到了桌前,說道:“我本以為,論法大會在即,娘會以它為先,推遲柳師弟與洪師妹雙修的事。可方才回去,娘卻交給我一封信,讓我送去外門寄出。”
“哦?給誰的?”
“胡……相。”每次提起這人,衛思淳總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你可知信裏說的是什麽事?”
“雖未拆開,但可以猜測。因為娘讓我寄信後,接著便要求幻指堂上下披紅掛綠,而且還要請司儀鼓樂!”
宣秀武聽明白了,知道這位卓玄尊,是在準備‘西門大官人’與‘金蓮’的婚事!
衛思淳看他一眼,出奇的沒見到自己想象中的癲狂之色,忍不住道:“我知道,你原本是打算通過修行,來證明自己,以此讓娘另眼相看。但現在,怕是來不及了!日子依舊定在初冬,距今不足十日,你……”
“卓玄尊給胡相寫信,你爹就不管管?!”宣秀武突然蹦出一句。
衛思淳抿了抿嘴:“我爹他……酒癮犯了,已去找龍首座拚酒。依他性子,不醉個三五天,怕是不會回來。”
原來如此!
宣秀武恨恨點頭。
這老娘們挺會瞅準機會啊!
“宣首座……要不,你還是試試金箍棒吧。”衛思淳提議:“屆時我在幻指堂配合,將其餘人都借口調出去。”
得,這位幻指堂過來當奸細的家夥,是真真正正反了水,也不知卓玄尊知道後,會不會背過氣去。
“不必。”宣秀武搖搖頭,腦中已有更好主意。“她會寫信,本座就不會寫信了?想當年,本座寫給校花的情書,放鏊子底下燒,都夠烙幾張煎餅的!哼,不就一喜歡文藝的小丫頭嘛,本座就讓她知道知道,什麽他麽的才叫他麽的文藝!”
說做便做。
他拿開兩本書,取張空白宣紙,提筆就寫了起來。
對此,衛思淳無法理解。
這都快送一個房裏煮飯了,你還有心在這兒寫信?
能頂什麽用啊!
若胡相計謀成功,豈不是對一力促成此事的我娘,另眼相看?兩人本就不清不楚的關係,若再進一步的話……
衛思淳皺皺眉,不願想下去,滿含怨氣的歎了聲,目光一掃,發現桌上茶碗裏還有些剩茶。怒火攻心的他,不免口幹舌燥,信手端起,就要一飲而盡。
“放下!!”
猛然間廖子昂的一聲大吼,把廳裏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衛思淳渾身劇顫,手一抖,本就不多的青色丹水,霎時飛出,濺上桌麵,把宣秀武的宣紙都打濕了!
廖子昂慘嚎聲,整個人瘋了一樣,就著俯臥撐姿勢,也不起身,手腳並用就爬了過去,打算將桌麵僅剩的幾滴舔幹淨。
可誰知,他快,小黑狗更快。
沒等廖子昂靠近,似乎知道那是什麽的小黑狗,一步就上了矮桌,不僅連滴落的全部舔完,順嘴還啃掉了被打濕的宣紙!
“啊啊啊啊啊……”
廖子昂與宣秀武同時大叫,瞪圓了眼睛,恨不得將小黑狗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