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心惜舊辭，未染纖裳（二）
蕭蘇扶，他在抱我？
我渾身猛地一個激靈，為他突然的溫柔強勢，突然的霸道而不知所措，頸間是他熾熱的呼吸，有一下沒一下的灑在上麵，除了抱著我，他在沒有其他的動作，但縱使這樣，他用之大，卻是驚人，那力道，竟是如同恨不能將我揉進他骨子裏一般。
可一麵，又不免懷疑。
這樣的情景，真的是曲輕顏同蕭蘇扶之間應該有的嗎？
想到這裏，下意識想要推開他，奈何，卻是無論怎樣也挪動不了他一星半點，蕭蘇扶，他究竟想要做什麽？有股不知名的怒意，一下子竄上腦海，我當即怒了，“蕭蘇扶，你快點鬆開我，否則，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輕顏，終於見到你了……”他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喃喃開口，“輕顏，你知道嗎？我好想你，真的好想！所以，不要拒絕我，讓我再抱你一會，好麽？”
他的話，讓我再次亂了陣腳，不過，抱一會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冷笑，“蕭蘇扶，你要是真了解我，就應該知道，再不鬆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何況，你這般舉動，就算我不誤會，也難保別人不會誤會，你是男子，或許可以不在乎，可我身為女子，不能不在乎，我要是日後嫁不出去，你負得起責任嗎？”
說了這麽多，就是為了這一句呐？蕭蘇扶無奈一笑，更深一點的抱住，沒有給予任何回答。
我沒想到，蕭蘇扶竟然跟沒聽到一般，反而將頭靠在我肩膀上，因此，也便看不到他臉上一絲一毫表情，反而從他行為中感受到一種依賴我的錯覺……
依賴？心中忍不住再度泛起其它情緒，我輕咳一聲，試圖掩飾心底那一份慌亂，許久，也總算穩住心神，反問著他，“蕭蘇扶，就算是想了又怎樣？朋友之間，不需要抱這麽久，而且，這樣很難受。”
“難受？跟我在一起讓你覺得難受麽？”他鬆開我，繼而低聲一笑，但那笑裏，卻又有幾分諷刺，漆黑而又深不見底的眸子緊緊注視著我，陰翳的可怕，更是讓人莫名心虛。
下意識的因為他的指控而反駁，“不不，不對，不是這樣的……蘇扶，我沒有，隻是，你抱我很緊……我”
我有些氣餒，眼淚不知何時又盈上了眼眶之中，又是如此……明明他都已經離開了這麽久，明明他幾次三番的傷害自己，為何，還要受他的影響？
曲輕顏，你的驕傲呢，你的驕傲，去哪裏了！
我心裏罵著自己不爭氣，一邊卻是垂下頭，那是因為害怕，怕他會看到我眼眶中的眼淚。
“輕顏。”蕭蘇扶看著我，雙眼一眨不眨，複又長臂一伸，將我整個人，再次拉進他的懷抱之中，這一次，他沒有很用力，隻是那樣輕輕的把我抱在懷裏，很快，又將我鬆開，雙手捧起我的臉頰，那份疼惜，清晰的在他眼底浮現，“輕顏，以後，我們都對自己好一點，對彼此好一點，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蕭蘇扶一邊說著，伸手劃過我的眼眶時，我不禁閉上了眼睛，他的手，很美，但畢竟成日要跟藥材和病人打交道，難免有些粗糙，不過，這樣的一雙手，觸碰到我的皮膚時，卻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以及，他的話，讓我又一次失神，不知所措，眼淚沒有繼續流下來，反倒僵硬的站在那裏，木樁一般，同他一樣，緊緊注視著對方。
“輕顏……”他揚起唇角，緩緩開口，“兩年前，在桃花樹下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兩年前，桃花樹，我說過的話？這些記憶，被他這麽一提，在我腦海裏，反反複複重複著，漸漸清晰，又漸漸模糊，看著他唇角的越發深邃的笑容，我的心底不由一震的同時，更加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年前嗎？蕭蘇扶，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忘記，為什麽，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又能讓我再次想起！
“不記得了！”我咬著牙齒，狠下心冷聲開口說出這四個字，強迫自己不去看他，然而，隻有上蒼知道，我說這話時，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
“如果以後讓你成為我的娘子，你願意嗎……”他卻沒有在意，淡淡的神情，那樣反問著我。
兩年前，我對他說，如果讓我長大後成為你的娘子，你願意嗎。
而如今，他竟然說出與之類似的話語？
我不知為何，竟然想笑，“蕭蘇扶，這又是你這一年在外麵學會的新招式嗎？隻不過，你難道忘了，那時我便已經告訴你，那不過……”
“夠了！”他扣住我的手腕，動作有幾分粗魯，卻又強勢的不容拒絕，“你別再說什麽了！曲輕顏，兩年前你根本不是在開玩笑，當初騙了我，現在，難道還要繼續欺騙下去嗎？何況，你所謂的玩笑話，我當真了！在兩年前，就已經當真了！”
“蘇扶，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直愛著的，並非隻有你一人。”他歎息一聲，許久，我仍舊是沒有一點反應，他也隱隱像是被逼急的模樣，神情看似受傷，“輕顏。兩年了，我有時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些什麽……我們都在一點一點長大，如果你願意，兩年後，我必定會娶你。”
“我……”慌亂，在這一刹那，緊緊的將我包裹，來得那麽強烈，那麽突然，我捂住耳朵，不停搖頭，“我不知道……蘇扶，你，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轉而，我朝著倚顏樓的方向狂奔而去，蕭蘇扶沒有追上去，而是在她不會回頭的身後，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目光牢牢尋望著前方那個身影。
逃避……輕顏，你知道嗎？我是用了多少努力，才跟你說出那種話，所以，這一次，我怎麽再會容許我們之間的任何一人逃避！
再回倚顏樓，客人已然盡數離開，我坐在了一旁靠著窗戶的位置，呆呆的望著那正在落花的桃樹，其實，原先買下這院子的時候，裏麵是沒有桃樹的，而我當時，也是因為聯想到有爹娘在的曲府院內種了一顆桃樹，才種了下來，然而現下，蕭蘇扶適才的話，已經快要讓我分不清，我究竟是為何，要種下這顆桃樹，
風泊寒指揮著下人收拾幹淨場麵，回過頭來，望著我失神的模樣，不禁蹙眉，“曲輕顏，你怎麽了？”
我沒有說話，亦或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輕顏，你究竟怎麽了？”他蹙眉更深，聲音被急切和擔憂所充斥，他伸手覆上我的額頭，又收了回去，喃喃一句，“真是奇怪了，沒發燒啊？怎麽就能突然成傻子了呢？”
“你才傻子呢！”我瞪著他一臉好笑的神情，本該煩悶的心情，忽然間輕鬆下來，大抵，這便是真正的朋友吧，無論你有什麽煩心事，在他麵前，總是能完全放下防備。
那麽我同蘇扶呢，也許，我們之間注定不會成為真正的朋友，可既然不是朋友，又會是什麽呢？禁不住搖頭苦澀一笑，腦海之中，那記憶深處，仿佛有些什麽正在破繭成蝶一般。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明白了蕭蘇扶那句話的含義所在。
明白了，為什麽每次蕭蘇扶在我麵前，我都會不自覺的防備和緊張。
也許，我愛的不是他？是初見時的他？
是了，這兩個他，是一樣的，又是不一樣的，一個深埋在腦海，一個則在心中。
我為這個意識而感到驚喜，站起身來，“我明白了，我知道我該怎麽做了，小寒，我……”
頭，好痛！
像是要炸開一般……
怎麽回事？眼前漸漸歸為模糊一片，我看不清那棵桃花樹，看不清風泊寒，甚至看不清那雙擋在眼前，那雙我自己的手，“小寒，我頭好痛！”
隻來得及呢喃一句，便是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
……
門外，風泊寒已經足足等了有一個多時辰，仍舊遲遲不見蕭蘇扶出來，他頭痛的揉了揉腦袋，正考慮著要不要進去看看，門已然被人打開，他著急的跑過去，“蘇扶，輕顏她怎麽樣了。”
“無事，休息一會就沒事了。”蕭蘇扶聲音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啊？”風泊寒蹙眉，“沒事，你還在裏麵呆了許久時間，你……唉，算了，若沒有你這個神醫及時趕到，我怕是要帶著輕顏亂投醫了。另外，蘇扶，歡迎你回來！”
“我以為，你巴不得我永遠不會呢。”
風泊寒一愣，眼底有著一抹情緒極快閃過，旋即揮了揮袖袍，笑了笑，“怎麽會呢，作為朋友，我當然是巴不得你永遠不離開。”
這話，真心多少，假意多少，他自己也分不清，不過，這真的已經盡他所能。
事實上，蕭蘇扶離開的這一年裏，輕顏雖然還是如同往日那般生活，可他知道，已經有著一些什麽在悄然改變著，他更清楚，她不過是在強撐，告訴自己，不許懦弱，故而，每每思及這些記憶，她，便會笑靨如花，而他，則是不得不擔憂，害怕他會做出傻事。
月光清清冷冷，夜涼如水，兩個男子之間，雖從未有過過多的交流，此刻，卻是不約而同的相繼陷入了沉思，蕭蘇扶眉宇，不知何時越蹙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