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另有安排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格瑪可汗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對行軍打仗之事不僅不陌生，而且還非常精通。
他早年間曾經多次帶兵襲擾西域，與大唐安西都護府沒少交鋒，領教過大都護關星辰種種厲害手段，對此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就以庫風軍此時展現出的氣勢狀態來看，簡直就是安西都護府活脫脫的翻版呀！
別說他手上隻是一幫貌合神離的烏合之眾，就算全部換成雅庫特的子弟兵，雙方拉開架子正麵硬抗，最終的勝負輸贏都很難料。
想明白這一點，格瑪果斷下令：“全軍堅守大營，膽敢擅自出戰者，軍法處置！”
格瑪從瞭望台回到帥帳，立即命人將吉魯斯秘密找來，說是有要事安排。
吉魯斯一到，格瑪便對他低聲言語說：“現在庫風軍的主力已經來到此地，貝倫那邊可以行動啦！”
吉魯斯點點頭：“卑職馬上去通知公爵。”說著便要轉身離去。
格瑪一把將他扯回來，怒罵道：“蠢貨，老子還沒有說完呢，你通知個鬼！”
“啊？還有什麽吩咐？”吉魯斯一臉茫然：“不是命令貝倫大人突襲伊克魯嗎？”
格瑪用手指在嘴唇上做個禁聲的標誌，小聲說：“噓——計劃有變。你去告訴貝倫，讓他兵分三路，一路五千兵馬，按原計劃偷襲伊克魯縣。不為占據城池，隻以焚燒敵軍的糧草為主！得手後就返回小穀待命。”
吉魯斯愣怔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格瑪接著道：“另外一路，一萬左右，向東進發。胭脂城、朗科倫多城、盈河軍鎮這三處地方，讓他隨機選擇進攻目標，不用請示我。攻克後據城固守，等待新的指令。”
他頓了頓，繼續說：“剩下的主力五萬人，作為第三路，秘密抵近庫風城。一旦發現庫風守軍派兵救援伊克魯縣，就趁機偷襲兵力空虛的城池，打掉李世卿的老窩！明白嗎？”
吉魯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說道：“乖乖，您老可真厲害呀。竟然還有如此巧妙的布置？”
格瑪示意他小聲點，搖頭歎道：“老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庫風的探子太高明，提前做的任何謀劃，都有可能被李世卿早早得知。不得已，隻能臨到跟前才講啦。此事目前隻有你知道，切不可輕易泄露出去。”
“可汗放心，卑職親自跑一趟。”吉魯斯說道：“直接對公爵本人傳達命令！”
吉魯斯走後，格瑪又火急火燎的召喚眾將，開始著手部署接下來的戰事。
按照他的設想，跟庫風軍打正麵會戰是別指望了。從他專家的角度來審視，無論是雙方的兵員素質、訓練程度、軍心士氣，還是武器裝備等等，西域軍跟對方差著不是一點半點的距離。
兩邊大軍如果擺在平野上對攻，他敢保證，用不了兩個時辰，連自己在內的所有雅庫特和西域兵馬，就得被庫風軍摁在地上暴打。一天之內，會戰就基本可以結束了。
所以，格瑪可汗給部下的指令是，躲在營寨裏——避戰。
這個命令，讓所有的突厥將領都大感意外，沒想到卻獲得西域將領們的一致擁護。他們突然發現，原來眼前這個老頭兒還是蠻可愛的嘛。
然而，令大家更感到意外的是，對麵的庫風軍團同樣在選擇避戰。
除了第一天初到此地時，那副張牙舞爪的嚇人模樣外，後麵接連七八天，庫風軍都收在梅花營寨中，寸步不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每天，隻能聽到他們營地裏傳出陣陣操練的口號聲，看到營區後方來來往往運送糧草的車隊，其他便是一派祥和氣息，絲毫沒有要開打的跡象。
格瑪可汗每日都站在瞭望台上，遠遠地看著對麵軍營，仔細觀察庫風軍的細微變化。
他越來越確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李世卿是在玩佯攻玉門關的詭計！
幸好早一步料到對手的圖謀，並且做出明智的安排。格瑪心中頗感欣慰，他得意洋洋的對旁邊手下們講，真正的較量並不在這裏，而這裏卻終將是庫風軍葬身之地。
等到第十三天的時候，那位玉門關的守將又找上門了。
他見到格瑪，開口第一句就是：“可汗，您老所說的小股唐軍餘孽，就是指外麵那一片嗎？”
格瑪含含混混的答道：“啊……是，是啊……哈哈哈，這股殘兵敗將，還真叫人有點頭疼呢。”
“有點頭疼？”守將冷笑道：“依我看，大汗若是知道了，您的頭就不用再疼了！”
格瑪微微皺眉，語氣瞬間顯得有些冰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守將一字一頓的說道：“末將此次前來，就是想得到您的親口確認，然後再將這裏發生的一切稟報大汗和左賢王殿下。在我第三軍團的轄區內，突然出現規模龐大的叛軍，而您作為西域總督卻無法解釋清楚。職責所在，我軍必須向大汗示警求援。我想，到那個時候，您總得對大汗有個交代吧。”
“放肆！”站在周圍的雅庫特將領們紛紛叱罵：“你這個大膽狂徒，竟然敢對我們可汗如此不敬？當心你的狗命！”
作為黃金族的軍人，金狼勇士向來不把其他部族放在眼裏，守將輕蔑的笑笑：“你們大可不必如此，我既然敢來找格瑪可汗，就不在乎你們雅庫特把我怎樣。”
格瑪擺擺手，製止部將們繼續發作，對玉門關守將說：“我知道你們金狼軍牛逼，可是你仔細想想，倘若不是我帶著兒郎們擋在這裏，憑借區區兩千人，你能守得住關口嗎？”
守將微微一愣，接著從容答道：“守不守得住，那是我們的事情。但是這個麻煩究竟是誰惹出來的，你我心裏都有數。可汗你大老遠的跑到我軍防區擋住敵人，恐怕也不能算是什麽見義勇為、無私援手吧。”
格瑪笑著點點頭，停了片刻，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溫和起來：“好孩子，你說的都對。以我的年齡和身份，叫你一聲孩子，應該不算是不敬吧。”
他見守將略微點了下頭，繼續笑著說：“孩子，你身上流著高貴的黃金血統，無懼世間任何仇敵，這一點我很清楚，也很佩服。但是，我的身體裏同樣也是突厥人的鮮血呀。你我不都是狼神的後裔嗎？咱們離開大草原，千裏迢迢跑到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呢？還不是為了追隨大汗的旗幟，為後代子孫打下一片廣闊的天地嗎？”
守將沒料到格瑪會忽然扯到這個話題上，講出一段如此飽含深情的話語，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他沉默片刻，無聲的點了點頭。
格瑪見他聽進去了，趕忙接著道：“我曉得，之前我們西域軍貿然闖入你的轄區，是犯了大忌的，而我又沒能跟你講實話，致使你現在非常不滿。對於這一點，我代表雅庫特向你誠摯的道歉。”
說著，格瑪輕輕起身，右手扶著左胸，衝守將微施一禮。
玉門關守將吃了一驚。對方畢竟是尊貴的可汗，如此做法，著實令人承受不起。他趕忙起身還禮，口中不迭的說：“末將不敢，方才冒犯可汗，還請您恕罪。”
格瑪笑嗬嗬的拉住他的手，溫和的說道：“希望你能體諒我的難處。唐軍餘孽實在是太過囂張，他們妄圖越過玉門關，去偷襲東征大軍的側背，威脅大汗的安全。我們雅庫特管製西域不利，雖說有罪吧，可是總應該先以大局為重。待平定了這股叛軍，才好處理咱們內部的種種問題，不是嗎？”
這一番重情重理的話，說的守將有些啞口無言。沉思片刻，他問格瑪道：“可汗，您老講的對，是我莽撞了。您說吧，需要我怎麽配合？”
“很簡單，孩子。”格瑪毫不在意的說：“很簡單。隻要你暫時不報告此事，以免在這個時候引起突厥內部的矛盾就行。你守穩玉門關，讓我們全力對付叛軍，之後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好不好啊？”
玉門關守將猶豫了一會兒，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好吧，格瑪可汗。我相信您，是從突厥汗國的利益出發的。既然如此，我可以答應，暫時不向左賢王殿下報告這裏的情況。也請您和雅庫特將士們抓緊時間，盡快平定叛亂，恢複這裏的安定。”
說完，守將對格瑪深施一禮，轉身走出大帳。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格瑪的嘴角露出一些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伸手叫過旁邊一名親信將領，在那人耳邊輕聲道：“你立刻率領五千兵馬，全部都要清一色的雅庫特戰士，以護送傷兵和糧草的名義，進入玉門關。到那裏之後，你帶四千人留在關內，盯緊裏麵所有守軍；另外的一千人繼續往東進發，沿路設置秘密關卡，阻斷所有送往東邊的書信情報。”
那名將領點點頭，問道：“如果金狼軍有什麽異常舉動呢？”
“情況不對……”格瑪惡狠狠的一揮大手，做了一個砍劈的動作：“全部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