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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帝都陷落

  翌日清晨,當李鐸擊鼓聚將,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夏侯凝寒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獨自拎著一個小包袱,啟程出發。


  前晚激戰之中,噬魂在短暫恢複神智時所講述的悲慘遭遇,給夏侯凝寒的內心帶來了巨大衝擊。


  之前,她雖然也對進犯中土的異族勢力抱有義憤之情,但始終還隻是停留在國與國爭鬥的層麵上。但是,哥舒丹慘絕人寰的手段,刷新了夏侯凝寒對人性醜惡的認知。


  她絕不能任由這個惡魔橫行世間。


  離開幽州,夏侯凝寒先是借助駿馬的腳力,星夜馳騁,一路穿州越府,趕往秦晉交界的河津縣。


  因為自太原至長安的廣闊區域裏,橫亙著莽莽群山和九曲黃河,不利於大兵團行動,尤其是不便騎兵展開,所以自古以來,從關中進擊中原,往往多會選擇取道潼關,自西向東逐步推進。


  也多虧如此,才使三晉百姓能夠暫時避過突厥人的兵鋒。


  七日後,夏侯凝寒順利抵達河津。她在這裏略作休整,棄馬乘船,越過滔滔大河,終於進入關中地界。


  此時的關中,到處都是一片淒涼慘淡的末世景象。


  就在十天之前,大唐帝都徹底淪陷。


  在突厥赤利親王的指揮下,數十萬攻城大軍終於突破苦撐多日的帝都皇城,殺進大唐帝國的中樞所在。


  禦林軍大統領雷桓手持長戈,於太極殿前死戰不退。在連續擊殺近百敵兵後,終因寡不敵眾,被突厥軍亂刃分屍。


  其麾下兩萬餘名禦林軍和金吾衛,無一人乞降,全部壯烈殉國。


  皇帝李坤在宮門失守前,斷然拒絕通過密道逃生,而是選擇在淩煙閣服毒自盡。自始至終,這位老人都衣冠整肅,舉止從容,沒有露出絲毫膽怯的神情。


  當時陪伴他身旁的,還有神策軍大統領——三朝元老胡雲天。在帝都城防戰中,由兩千胡家子弟兵鎮守的延興門,是最後一座被突厥攻克的長安城門。一場慘烈的廝殺,胡氏滿門悉數陣亡。


  胡雲天仗劍而立,一直守護著李坤的遺體,等到氣勢洶洶的突厥兵殺到淩煙閣上,才淡然笑道:“陛下,請您體諒啊。老臣身為大唐武將,實在沒有自行了斷的道理。就算死,也得死在殺敵的路上!”


  說罷,他顫顫巍巍的擎起寶劍,步履堅定的走向敵軍,直到被洶湧的人群所吞噬。


  持續了整整四十五天的帝都大戰,終於落下帷幕。


  後世眾多的史學家們,在回顧研究這場賭上大唐和突厥兩個帝國國運的攻城戰時,往往都會因為戰況結束的如此迅速,而感到意外和不解。


  帝都,這座在當時號稱世界第一的龐大城池,無論是防禦設施,還是體量規模,皆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無敵。


  而駐守城池的,更是大唐帝君本人和他麾下十餘萬精銳之師。


  就是這樣一處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帝國首都,本應該是堅持三年五載的曠世大戰,可到最後居然連兩個月都沒能撐過去,實在是令所有人都無法理解。


  如此窩囊的防守戰績,恐怕連兵力空虛的蕭關和涼州府都不如。


  於是乎,後來很多研究帝都戰役的人們,都得出了一個近似的結論:李坤是大唐曆史上一位比較無能的皇帝,而帝都和唐軍,也並沒有傳聞中所描述的那麽強大。


  然而可惜的是,他們大多隻對史料中記載的那些簡單數據加以揣摩分析,卻忘記了戰爭並非隻是平麵,它更是立體的。


  極盛時期的帝都,城內上百個裏坊,可容納一百多萬人口。如此巨城,占地之遼闊,遠非尋常城池所能比擬。僅僅是帝都外郭,周長便達七十多裏。


  當時守衛此處的唐朝部隊,包括禦林軍、金吾衛、左右神策軍和部分府兵,總計十三萬六千兵馬。把這些人分散到漫長的防線之上,那麽每百米範圍內不過三百多人而已。另外,還有十二座至關重要的外城城門需要重點防禦,而唐軍能夠投在每座城門的力量,也僅僅隻有兩千左右的兵力。


  被攤薄了的守軍,需要不眠不休的抵禦對方輪番衝擊,得不到任何替換修整,更清楚自己是在做毫無退路的垂死掙紮。那種令人窒息的壓力,實在不足為外人道。


  而他們所麵對的敵人,卻擁有著世間最可怕的戰力。


  此役,突厥先後投入了五十萬精銳,幾乎是不分晝夜的連續猛攻。進攻的一方,在折損大將八十餘人,傷亡近二十萬之眾後,方才奪取了一座幾乎是空城的帝都,可謂是無可辯駁的慘勝。


  戰役結束,前線總指揮赤利親王被阿史那默辛可汗罵的狗血淋頭,絲毫沒有勝利者的欣喜感覺。


  他不僅沒能得到父汗的認可和獎賞,而且自己所部的主力也在戰爭中損失巨大,本來預期的一場榮耀之戰,反而變成了虧本的買賣。


  懊惱的赤利親王,把一腔怒火全都宣泄到了唐朝軍民身上。


  他先是下令屠盡帝都城中所有幸存的百姓和傷兵,然後又指揮大軍多路出擊,瘋狂掃蕩帝都周邊各州府鄉鎮。


  突厥人所到之處,屍積如山、血流成河。


  若不是後來血衛將軍克鋒拿著大汗手令,及時製止了赤利的“壯舉”,恐怕關內千裏之地,都要人煙絕跡了。


  夏侯凝寒一邊走,一邊四處打探消息。


  她聽很多逃難的百姓說,因為帝都損毀過於嚴重,且城中人口百不存一,所以阿史那默辛的王帳並沒有馬上遷入長安,而是仍舊暫留北照寺。


  隨扈在他身邊的,不僅有血衛軍團和血衛鐵騎軍團,而且還有突厥文職官員。其中,就包括大批醫官。


  夏侯凝寒心中暗自盤算,如果噬魂所言屬實的話,那麽在突厥軍中最有可能行此歹毒惡事的,便是這些從醫之人。


  因為隻有他們,才具備相應的知識和能力,即便不是主謀,多半也會是幫凶。所以,若要找到那個哥舒丹,目前最有希望的途徑,就是從這些醫官下手。


  於是,她拿定主意,繞過帝都繼續向西,直接到阿史那默辛王帳所在的北照寺去探查元凶。


  夏侯凝寒武藝高強、心思細膩,膽量也是極大。然而她當時並不清楚,接下來等待著自己的,究竟是一場多麽可怕的經曆。


  就在夏侯凝寒隻身前往北照寺,追查哥舒丹下落的時候,攻克帝都的戰報也傳到了遠在西域的烏蘭城。


  西域總督格瑪可汗看著前線送來的羊皮卷,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數萬雅庫特的兒郎們,被自己的女婿赤利親王帶去攻打帝都城,不但沒有如之前所想象的那樣,抱著數不盡的金銀財寶滿載而歸,反而還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六十個雅庫特千人隊幾乎全被打殘,其中三分之一的部隊,甚至到了需要重新整編合並的地步,才能保持基本戰力。


  格瑪的心都快碎了。


  這些兵馬,是自己辛辛苦苦幾十年才積攢下來的,原指望著靠他們稱雄草原,為雅庫特部族不斷地開疆擴土。


  誰知道竟然被那個敗家子赤利一朝折損殆盡!

  直到現在,格瑪可汗才真正發自內心的感到後悔,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跑來陪阿史那默辛趟這攤渾水。


  而更加要命的是,雅庫特軍團在前線的巨大損失,還間接的影響到他目前在西域的重要部署。說不好,恐怕連自己也得在陰溝裏翻船。


  格瑪的擔憂,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近一個月以來,西域的局勢比之前更加糟糕了。


  盡管西域軍的整編已經基本完成,其中兩個戰鬥力較強的師團還被派遣出去,分散駐紮在十二個軍鎮。另外,幾個重要的邦國王廷,也增派了純雅庫特騎兵部隊,以便加強那裏的防禦控製。


  然而,這些舉動並沒有能夠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西域軍中,突厥人與西域人的矛盾仍然非常尖銳,而且有持續惡化的跡象。雙方戰士看對方越來越不順眼,彼此間的口角衝突幾乎每日不斷。


  尤其是前段時間的幾次清剿行動,給本已不太穩定的局麵,帶來了更多變數。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由於突厥的苛捐重稅不斷加碼,所以對此的不滿情緒在很多城鎮鄉村愈演愈烈,以至於大批到期的糧草軍餉沒能及時收繳上來。對於這個問題,當地駐軍的突厥指揮官們,都不約而同采取了彈壓催收的方式。


  有些地方,比如相對富裕的哈密、龜茲等等,眼看大軍一到,還是能夠乖乖配合,把拖欠很久的財貨乖乖奉上。


  但是在一些土地貧瘠、民風彪悍的城鎮,鄉民們奉上的則不是錢財糧食,而是群情激奮的菜刀棍棒了。


  麵對強烈抵製,突厥人倒也沒有太多猶豫,抽出馬刀就是一通砍殺。情況最嚴重的兩處鄉鎮,幾乎被雅庫特騎兵宰了一多半人口。


  百姓們的屍體被一個個掛在木樁子上,十步一樁,從鎮口沿著大道一路排開,竟然延綿七八裏之遠。


  這麽個幹法,所帶來最直接的結果就是——西域軍炸鍋了!

  眼看著突厥雅庫特人殘害自己的父老鄉親,西域當地戰士沒有一個不血衝腦門的。


  他們不僅拒絕執行突厥指揮官下達的清剿命令,而且還有組織的攔擋在即將發生慘劇的城鎮,名義上是參與行動,實際上就是隔在突厥和百姓中間,製止這幫強盜動手。


  更有甚者,很多在白天屠殺鄉民最起勁的突厥戰士,晚上莫名其妙的就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種可怕的案件越來越多,到最後,突厥指揮官不得不下令,突厥戰士遠離西域軍另外紮營,晚上出去撒尿時至少十人一組。


  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格瑪而言,別說是組織力量繼續進攻庫風軍團,自己能不能控製住部隊,都是個嚴重的疑問。


  然而,他不去招惹庫風,並不意味著大家能相安無事、天下太平。


  自打那位“一天不找事就不舒服”的統帥回歸以來,庫風軍團囂張的樣子,立即就刷新了格瑪對世界認知的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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