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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與卿一體

  聽到“新君”二字,太子李鐸心中咯噔一下:瘋了!何光華瘋了!這明擺著就是他為求自保,狗急跳牆的瘋狂舉動,卻還要拉上自己墊背。


  李鐸自言自語道:“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我們理虧在先,還要謀朝篡位,天下人不會支持我們的。太傅,你再想想看,也許還有更好的辦法,咱們還可以跟朝廷好好談……”


  何光華打斷李鐸的話:“殿下,如今還有什麽好談的?帝都如果褫奪我的兵權,召咱倆回去麵聖,你敢去嗎?”


  不待李鐸回答,何光華接著道:“也許殿下光明磊落,願意回去坦然領罪,但是何某不想變成砧板上的魚肉,到帝都任人宰割。所以,此事已然決定,還望您能夠體諒將士們的一片忠心,隨大軍返回洛陽。”


  說罷,他站起來略施一禮,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書房。


  何光華前腳剛走,張波後腳便從偏廂疾步走出來,同樣臉色慘白的對太子李鐸說道:“殿下,這回麻煩大了!”


  李鐸此時有些方寸大亂,趕緊與張波分析何光華的種種手段以及相應對策。兩人正在說話間,外麵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跑進來稟告:“殿下,不好啦,行轅外麵忽然來了一大隊武威軍,將此地團團圍住啦!”


  “侍衛呢?”張波急道:“殿下的侍衛們呢?”


  小太監哆哆嗦嗦的回答他:“方才何太傅走的時候,黃侍郎領著所有殿前侍衛,一起跟著離開了。”


  “啪!”李鐸手掌重重的排在書案上,罵道:“他媽的!何光華這個老賊,居然膽敢軟禁本宮!”


  這是張波頭一回聽到太子口中飆出髒字,不禁微微一愣。


  接著,李鐸突然想起一事,問張波:“徐成淼呢?”


  “剛才何光華說出要逼您登基,徐長史便匆匆翻窗離去了。他臨走時對我說,殿下會成為武威軍的人質,所以他必須立刻將此事稟告朝廷,同時準備人手,實施營救。”


  李鐸長出一口氣,歎道:“唉,幸好聽從你的建議,把明鑒司及時扯了進來,不然本宮連個喊冤的機會都沒有啦。這個徐成淼果然聰明,再晚些,恐怕連他也得被困死在這裏。”


  張波點點頭:“殿下,為今之計,也隻能靠徐成淼在外麵使力。咱們被束縛於此,除了保命,別的事情也力不從心。”


  “有件事本宮還非常擔憂,”李鐸愁眉不展的說道:“方才何老賊說用我的名義,集結沿河一十六州府兵,這件事他能做到,本宮還可以理解。可是他居然調動左屯衛軍秘密回師中原,卻又是如何辦到的呢?本宮當初親自任命舅父程開陽擔任屯衛大統領,為的就是看住屯衛軍啊。”


  張波同樣眉頭緊鎖:“微臣也在擔心這個問題。聽何光華的語氣,不似虛張聲勢,反而頗為篤定,恐怕……”


  他正想說恐怕程老國公麵臨凶險,就隻見外麵呼啦啦闖進一群士兵來,為首的正是右武威將軍葉榮成。


  葉榮成此時一身全副武裝、盔明甲亮。他大步走到二人麵前,對李鐸躬身施禮道:“啟奏殿下,末將葉榮成奉太傅之命,緝拿詹事張波。驚擾聖駕,還望殿下恕罪。來人!”


  “且慢!”李鐸大喊一聲,伸手止住打算衝上來的武威軍,怒喝道:“張詹事乃本宮親信屬官,他所犯何罪,需要你們如此犯駕拿人?!”


  葉榮成冷笑一聲,大聲道:“末將隻是負責執行軍令,其他的一概不知。殿下你莫要再插手此事,免得兒郎們粗魯,不小心衝撞聖駕。”


  張波怒吼道:“葉榮成你狗膽包天,竟然敢對殿下不敬!”說著一步跨出,擋在太子李鐸的麵前。


  李鐸拉住張波,示意他不用說話,自己對葉榮成等武威軍說道:“你去告訴何太傅,如果想要本宮跟他合作,就不要再打張詹事的主意。因為本宮身邊不能沒有人伺候,所以張波若是有什麽閃失,那麽……”


  他頓了頓,掃視一眼周圍氣勢洶洶的兵丁,然後緊盯著葉榮成,一字一頓道:“本宮就開始絕食,直到對何光華再無任何用處為止。”


  葉榮成聞言微微一愣,完全不相信堂堂的皇太子,居然肯為張波做出如此犧牲。


  他陰惻惻的笑道:“殿下,您也不必如此相逼。末將是軍人,眼裏隻有命令二字。今天如果不能把張詹事帶走,恐怕就隻有提著腦袋去見太傅大人啦。”說著,葉榮成朝周圍的士兵一揮手:“給我拿下!”


  李鐸見狀勃然大怒,他順手抄起書案上的茶盞,用力擲向最前麵的一個武威軍,連杯帶水的砸了那人一身。


  緊接著,李鐸一把將張波拽到身後,又從書案上拿起一柄小巧的裁紙金刀,抵在自己的脖頸處,聲嘶力竭的大喊道:“葉榮成!本宮今日若是被你逼出個三長兩短,爾等所有人都萬死難辭其咎,你信不信!”


  看著太子李鐸狀若瘋虎的模樣,武威軍官兵們都嚇得大驚失色,一個個茫然無措的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葉榮成此時也有些出乎意料,憑他的武功,完全可以當場奪下太子手中的小刀,並且將張波一並製服。


  但是他多少也清楚一點這位太子殿下的性格,知道李鐸的倔脾氣一旦上來,什麽事情都幹得出。如果真的因為強行抓捕張波,而影響了太傅的大計,他葉榮成可是擔待不起的。


  猶豫片刻,葉榮成沉聲說道:“好吧,殿下。您的態度如此堅決,末將定會一字不漏的稟告太傅大人,至於說是否能保住張詹事,那還得看太傅的意思。”說罷,他衝身邊的副將低語幾句,命他火速前去請示何光華。


  那名副將連連點頭,正要轉身離去,忽聽李鐸大喊:“慢著!”


  副將愕然回頭,就看見李鐸將那柄金色小刀從右手換到左手,然後在自己右手中指處發狠一劃,殷紅色的鮮血瞬間流出。


  李鐸顧不上張波在身後的驚呼聲,扯過一塊黃絹,就用中指趁著鮮血,在上麵飛速寫下十六個大字:李鐸張波,自此一體。終身隨扈,誓不交人。


  寫完之後,李鐸惡狠狠的盯著那名武威軍副將,將手中黃絹往前一伸:“拿去!給何光華看!”


  副將向前緊走幾步,戰戰兢兢的雙手接過這份類似聖旨的東西,轉身飛奔而去。


  武威軍們和李鐸張波君臣二人,就那麽大眼瞪小眼的幹耗了一頓飯的功夫,剛才那位副將又快速趕回,在葉榮成耳邊低語幾句。


  葉榮成微微點頭,接著衝李鐸拱手道:“殿下,太傅有話。方才那道諭令,可算作未來新皇的第一道聖旨,彌足珍貴,太傅他一定會好好珍藏。另外,還望殿下保重龍體,莫要辜負武威軍全體將士的擁戴之心。末將告退。”


  說罷,便帶著武威軍士兵走個幹幹淨淨。


  葉榮成一走,張波立即撩袍跪倒,眼中噙著熱淚對李鐸說道:“太子殿下,臣不能保護您免受困局之辱,反而還要殿下以死相脅來護著微臣,實在是有愧職責,罪該萬死。”


  “得啦,起來吧。”李鐸暗鬆一口氣道:“本宮這也是沒有辦法。現在咱倆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隻有保住你,我才能有個可以依靠之人。”


  然而,李鐸不知道的是,剛剛發生的那一幕,不論是他真情流露也好,還是危急中的權宜之計也罷,卻對張波造成極為深遠的影響。


  尤其是那十六個血淋林的大字,以至於令他在之後的歲月中,寧可與好兄弟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


  陽關,壽昌縣。


  時近傍晚,位於壽昌西門內的屯衛軍臨時治所,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寧靜祥和。


  新任屯衛軍大統領、世襲鎮國公程開陽,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書房內,把玩著一枚名貴的雞血石印章。


  他的管家緩步走進房間,輕聲道:“啟稟國公,左屯衛軍巡營都尉高勇猛求見,說是有緊急軍情稟告。”


  “緊急軍情?”程開陽嘴裏嘟囔著,眼睛卻沒有離開印章半刻:“這都快要到晚飯的時間了,有什麽緊急軍情?難道是突厥人打來啦?”


  管家嘿嘿幹笑兩聲,接著道:“誰說不是呢?我也對高都尉說,國公準備要用膳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可是他神情特別惶急,一刻都不願多等。而且……”


  程開陽把手抬起,將雞血石印章放在柔和的陽光下,仔細端詳著石頭紋理的變化,嘴上兀自問著:“而且什麽?”


  “而且他身上還有血。”管家輕輕的答道。


  “有血?和別人幹架啦?”程開陽將印章放下,接著問:“高勇猛有沒有說具體是什麽事情?”


  管家搖搖頭:“沒有,高都尉隻說是緊急軍情,事關重大,必須直接向您報告。”


  程開陽哦了一聲,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高勇猛是他接任屯衛軍大統領之後,特意安插在左屯衛軍中的十二名軍官之一,可以算是負有眼線的職責。


  今日這個高都尉慌慌張張的跑來求見,想必事不尋常。程開陽點點頭說:“你讓他到議事廳等我吧。來人啊,把官袍給我拿來。”


  管家說句遵命,轉身離去。程開陽在兩名仆役的伺候下,一邊換著官袍,一邊在心中暗自琢磨,猜測著究竟發生了什麽大事。


  正忙乎著,一名丫鬟從後宅急匆匆的跑到書房,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老爺,大事不好啦,夫人剛才昏倒啦!”


  “怎麽回事?”程開陽聞言大驚,一把推開麵前的仆人,著急道:“中午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就突然昏倒了?叫大夫了嗎?”


  那名丫鬟連忙回話:“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剛才夫人捂著胸口喊疼,接著就昏了過去。大夫已經趕來醫治,夫人剛剛轉醒,此刻正迷迷糊糊的喊老爺您呢。”


  丫鬟口中所說的夫人,並非程開陽的正室,而是前陣子剛剛納的小妾。這位小妾年輕貌美,頗擅床笫功夫,一套嬌媚手段把年過半百的老國公伺候的舒舒服服,故而對她也是極為寵愛。


  此時聽說寵妾染疾,程開陽立時急得六神無主,他吩咐下人:“你去前麵說一聲,讓高勇猛再等等。”說罷,便往後堂跑去。


  老國公連呼帶喘的趕到寢宅,命跟在他身後的十幾名精銳侍衛留在外麵,自己則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進屋裏。


  此時屋裏除了小妾,還有一位郎中和兩名丫鬟,三人見鎮國公進來,趕忙紛紛施禮。


  那位美妾剛剛醒來不久,她仰臥在榻上,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們暫且出去,我有話要對老爺說。”


  三人聞言,道聲遵命後便轉身離開,帶上房門。


  程開陽欠身坐到榻邊,先伸手探探美妾額頭的溫度,然後分外關切的問道:“我的小美人兒,你這是怎麽啦?現在感覺好些沒?”


  美妾掙紮著坐起身來,秀眸半閉著說:“老爺,妾有一件事情,要對您講。”


  “究竟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非得現在說?”程開陽心疼的埋怨道。


  “不,必須現在說,”美妾又把身子往前靠靠,幾乎是臉貼著臉,對程開陽嗬氣如蘭的說道:“老爺,您知道嗎?妾之所以到您身邊,其實是奉命而來。”


  程開陽聽的糊裏糊塗:“奉命?奉誰的命?”


  那小妾忽然睜大眼睛,美目中射出淩冽的光芒。她左手捂住程開陽的嘴,右手將一柄鋒利的匕首,輕巧的刺入程開陽的心髒。


  口中還在兀自說著:“奉北衙明鑒司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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