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血戰長街
一小隊樓蘭軍兵來到近前,準備引領李世卿他們前往鎮內大營。
城頭上的指揮官此時也快步走下來,四處尋摸剛才喊城門的車師老軍官,他還以為馬克木是這支車師騎兵的主將。
“你瞎瞅什麽呢?”李世卿冷哼道:“本官是車師國王麾下的四大金剛之一,花裏胡哨將軍。你是想找我吧。”
樓蘭指揮官一愣,趕緊施禮道:“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花將軍,失敬失敬。請問花將軍來此有何公幹呢?”
李世卿語氣傲慢的說:“本官奉突厥左賢王的命令,追捕殘餘敵軍。路過你這裏,打算稍事休整。你們這兒有沒有好酒好肉啊?有沒有漂亮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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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李世卿跟樓蘭指揮官東拉西扯的當兒,羅威等人紛紛下馬,一邊裝作活動腿腳,一邊有意無意的閑逛上城牆。
胡飛和依娜絲則率領著大部分將士端坐馬上,準備隨時動手。
樓蘭指揮官沒留意到羅威的行動,隻是急急忙忙的招呼帶路小隊在前麵開道,自己則殷勤的引領著李世卿等人前往軍營休息,順便回答李世卿各種不著邊際的問題。
但是,樓蘭軍官越走越覺得不對勁。眼前這位花裏胡哨將軍,雖說口音純正,但明擺著是一副漢人麵孔,這在以禿鷲盟為前身的車師軍隊中非常少見。
他再轉頭看看跟在後麵的車師騎兵大隊,發現隊列中同樣夾雜著不少漢人模樣的士兵,不禁更加疑惑。
李世卿察覺出他心生疑竇,趕緊又問:“色當的總指揮是誰,有多少駐軍?”
“啊?總指揮嗎?”指揮官回過神來,下意識的答道:“是我們哲昆將軍,駐軍一千。不過昨晚忽然來了突厥的兩個騎兵千人隊,說是準備去陽關那邊的南大營換防的。所以,不好意思,花將軍,現在沒有那麽多營房可以安置貴部,隻能先湊合擠擠了。”
李世卿聽說城中竟然還有突厥軍,心中暗暗一驚,表麵卻依然不動聲色。
他身後的依娜絲聞言也大感意外,錯愕的盯著那名樓蘭指揮官。
那樓蘭軍官似乎有所感應,回頭與依娜絲對視片刻,突然驚呼道:“你,你不是百花郡主嗎?”
李世卿在一旁無奈笑道:“都告訴你了,我是花裏胡哨將軍,手下當然得有幾個名叫什麽花什麽葉的郡主啦。”說罷,倉啷一聲拔刀出鞘。
樓蘭指揮官聽完李世卿的話,還沒想明白他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就隻見麵前刀光一閃,整個人翻落下馬。
等他重重摔在地上時,嘴裏才問出那句:“您說的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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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整支隊伍正走在從城門通往兵營的主大街上,兩旁店麵林立,行人眾多。不少看熱鬧的百姓,就夾在道路兩邊,圍觀剛剛入城的大軍。
樓蘭指揮官這邊一落馬,那邊依娜絲同時大喝道:“動手!”
說罷,便和胡飛帶領眾將士,對著引路的樓蘭士兵大開殺戒。
色當是個小鎮,全城也就隻有這一條主幹道熱鬧繁華。當街動手,立刻驚得周圍人群連聲驚呼、做鳥獸散。
一時間城中大亂。
羅威等人遠遠的接到信號,也立即在城上發動突襲,將毫無防備的樓蘭守軍打的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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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用了片刻功夫,眾人便把街麵上的樓蘭小隊收拾幹淨。
可是,他們連刀上的血還沒來得及擦幹淨,就聽見大街的另一端,驟然響起轟鳴的馬蹄聲。
原來,昨晚進城歇腳的突厥軍,剛才正在整裝列隊,準備開拔出城。
隊伍才整理完畢,忽然聽到外麵大街上亂成一團。有兩個僥幸逃脫的樓蘭戰士跌跌撞撞的闖進營門,大喊敵軍入城。
突厥將軍聞言不敢怠慢,趕緊率兵衝出大營,去迎戰連自己也搞不清楚從哪裏來的哪支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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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到洶湧而至的突厥騎兵,久經沙場的胡飛展現出過人反應。他不待李世卿發令,便立即指揮手下,調整成衝鋒陣型,正麵迎擊對手。
此番參戰的前軍部隊,大多是原來武威軍先鋒營的將士,人人都身經百戰,勇猛無畏。他們心裏清楚:狹路相逢勇者勝。像是在這樣窄長的街道上,一旦讓突厥人的戰馬毫無阻礙的衝起來,無論多少兵力都要完蛋。
所以,雖然人數不多,但前軍戰士卻是最先一批緊跟胡飛,迎著敵人猛衝過去的。
李世卿同時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盡管突厥大軍的現身,情況超出他的預想,但此時已經顧不上猶豫,他立即揮刀向前,命令所有人正麵硬撼敵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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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過幾百步長,二十幾步寬的大街上,兩股騎兵高速對撞在一起,瞬間便將狹窄的通道塞得滿滿當當。
雙方最前排的戰士,麵對麵的殺在一處,根本不用考慮什麽招式,就掄著手中的馬刀長槍,直來直去的捅啊砍啊。
後麵上來的騎兵則不停的呼喊著,使勁往前湧、往前拱。等前麵的人倒下了,便立刻補上去,繼續拚殺。
而不幸倒在地上的人和戰馬,全都被四周成百上千的馬蹄踏成肉醬。
小鎮色當的主街道上,仿佛憑空生出一個巨大的恐怖漩渦,不停的把兩邊的戰士卷進去、吞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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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李世卿的戰馬,被周圍密集的士兵堵在自己隊伍中間,令他心急如焚。
目前這樣硬打硬殺的呆板戰術,完全是在無謂的浪費戰力。一旦熟悉地形的樓蘭守將哲昆帶人通過其他街道,從側後方繞過來包抄,己方就會麵臨被前後夾擊的危險。
無奈的是,現在他的周圍全是人,並且牢牢擠作一團,根本無法有效調動軍隊。
李世卿急中生智,雙手猛撐馬鞍,腳下使勁,嗖的一下騰空而起,就踩著旁邊人的腦袋肩膀,幾步跳到街邊的房頂上。
他站在房上,扯著嗓子朝位於更後麵的依娜絲大喊道:“郡主!帶人後撤布防,戒備敵軍兜屁股!白袍軍聽令,帶上弓箭,都他娘的給老子上來!”
隨著李世卿一聲令下,百十來個白袍軍將士紛紛躍離馬鞍,幹淨利落的攀上街道兩旁的房屋,然後跟隨自己的主將,沿房頂快速逼近前方的突厥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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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騎兵的帶隊將軍,此時也跟李世卿剛才一樣,被牢牢擠在自己的隊伍中間,絲毫動彈不得。
他揮著馬刀,聲嘶力竭的大喊:“給我衝啊,殺啊,壓過去!”仿佛叫喊聲會觸發某種神秘的力量,能幫助他和他的手下,將戰線不斷向前推進。
而且他堅信,喊得聲音越大,那種神秘力量就越強。
可是眼看著嗓子都已經喊啞,對麵的騎兵仍然是寸步不讓。這實在是令那位突厥將軍有點泄氣。於是他清清嗓子,準備再次昂首呼喚那個神秘力量來幫助自己。
沒想到,這一抬頭,恰好看見旁邊房頂上出現的身影。
一排排弓箭手,已經將閃亮的箭矢對準他。
他本想高喊的“衝啊!殺啊!壓啊!”,頓時變成“我的媽媽呀!”
隨著突厥將軍一記絕望的慘嚎,高居房頂的白袍軍戰士開始對下麵街道瘋狂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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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房頂到街麵,最遠不過幾丈的距離,密密麻麻堆得全是人。在這種情況下,弓箭手完全不用瞄準,閉著眼睛胡射,也是百發百中。
這種突如其來的淩空打擊,最令人恐怖的地方,並不在於能真正造成多大傷亡,而是會因為完全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所產生出的絕望感覺。
對方彎弓搭箭,頂著自己的腦門射擊,還偏偏無力可擋、無處可躲,就算是換成突厥大汗最忠勇的血衛戰士來,也一樣會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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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騎兵們被雨點般的箭矢射的驚恐萬分,哇哇大叫。一百多名弓箭手,隻需要短短幾輪齊射,便輕鬆撂倒數百個突厥戰士。其他幸存的人再顧不上往前湧動,全都忙不迭的四處躲閃。
激烈的膠著鏖戰,就如同拔河比賽一樣,隻要有一方稍稍鬆勁兒,那另外一方就馬上會爆發出成倍的士氣和戰力,完全碾壓對手。
所以突厥軍稍稍一亂,胡飛等人便立即有所感應,及時向對手實施更加猛烈的進攻。
身處陣營前排的突厥戰士們,察覺到自己後方陣腳不穩,又突然承受對麵提升數倍的壓力,嘩啦一下被胡飛他們突破了防線。
兵敗如山倒,一個跑,所有人都跟著跑。
前一刻的凶悍,轉瞬就變成下一刻的恐慌。
雖然還有少量血性的突厥戰士留在原地,三五成群負隅頑抗,但絕大部分人馬都已經迅速後撤。
敗退的突厥人,連同哲昆趕來支援的樓蘭軍,眼見大勢已去,紛紛從其他城門匆忙逃走。占據絕對優勢的庫風騎兵,輕而易舉的將殘餘敵人消滅殆盡。
半晌的功夫,鎮內戰事逐漸平息。
大家沒顧上絲毫休整,抓緊時間按照事先的計劃,兵分兩路:馬克木組織人手,盡量搶運色當倉庫裏的糧草和裝備;羅威則帶領手下,撤換各處的樓蘭旗幟,改成達爾罕的車師軍旗。
十幾個庫風本地戰士,騎著快馬,敲著銅鑼,滿大街來回奔馳,向躲在屋內的百姓大聲宣告:色當重歸車師王廷管轄。
不少樓蘭國派駐色當的文職官員,都沒來得及跟隨哲昆撤退。他們此時正藏在房間裏求神拜佛、瑟瑟發抖,同時也把街上的宣告聲聽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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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妥當後,天色已黑。羅威和馬克木來到李世卿身旁報告情況:“大人,從色當鎮上總共征用了兩百多輛大車,外加七十多峰駱駝,都馱滿糧食和箭矢。車師的旗幟和占領布告,也已經插得到處都是。咱們可以出發啦!”
李世卿滿意的點點頭,與胡飛低聲商量一下,命令道:“羅威依娜絲率領兩千人,護送馬克木車隊,繞道芒西裏湖,從大洪峽那邊返回庫風。”
“那你呢?”依娜絲問道。
胡飛咳嗽一聲:“咳,右軍指揮使,請你注意與主將說話時的態度。”
依娜絲瞪他一眼,卻也不敢再放肆,可仍舊嘟著小嘴,不依不饒的盯著李世卿。
李世卿無奈道:“我們負責斷後,掩護你們……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再打個伏擊戰什麽的。”
依娜絲嚷道:“我也要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又忘記了上下尊卑之分,偷偷看著旁邊的胡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
胡飛無奈搖搖頭,對李世卿道:“大人,百花郡主熟悉地形,她跟著咱們也好。”
“好吧,”李世卿想了想,問:“此處尚在車師境內。樓蘭人想要報信搬兵,最近也隻有往東北方向的薩克伊城。從色當到薩克伊,中間有沒有什麽適合埋伏的地點?”
百花郡主依娜絲聞言,得意洋洋的說:“想找伏擊地點嗎?不是吹牛皮,這一帶我從小便遊玩打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離此五十裏的地方,有一小片丘陵,大道就從丘陵間蜿蜒穿過。在那裏藏上幾千人都絕無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