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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慎重(一)

  她語氣清淡,似乎有些漫不經心似的。


  周佑宸聽罷,稍微思量片刻,方才點頭道:“也好,長生身為太子,手中早已有了生殺大權,可他從未用過!”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孟夕嵐的身後,挑起她的一縷長發,細細摩挲。


  “太子大了,應該讓他體會體會擁有權力的感覺是怎樣的?”


  孟夕嵐聞言含笑看他:“皇上,臣妾並非此意……從前,臣妾總是想要保護他,讓他遠離陰謀算計,是是非非。如今看來,臣妾把他保護得有些過了頭。宮裏宮外都不安全,他要早點知道這醜惡的世道才行。”


  有人要害他,要奪走他的性命。他們就在潛伏在他的身邊,隨風而動,偷窺覬覦著。


  周佑宸眸光微微一閃,眼中的深沉漸漸消散,取而代之地是一陣溫暖的柔光。“這次不是你大意了,是朕大意了,是咱們所有人都大意了。”


  他對她伸出了手,孟夕嵐放下桃木梳,與他十指相握。


  他的手溫溫的,帶著暖意。而她的指尖卻是溫涼,宛如沾著露水的青蔥。


  周佑宸將她的雙手,攏在手心,仔細暖著。


  孟夕嵐見狀不由心中一動。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這麽親密過了。


  如此花好月圓的夜晚,繾綣相伴,自是最好。隻是,孟夕嵐實在沒有此種心情,她輕輕推卻,他炙熱的糾纏,別過頭道:“皇上,臣妾身上有些不適,怕是不能。”


  周佑宸聞言默默地鬆開了她,壓低聲音道:“你的風寒還未好?”


  孟夕嵐搖一搖頭:“不是風寒,隻是小毛病而已。皇上不必擔心……”


  周佑宸不知她是推脫之詞,忙吩咐外麵的高福利道:“讓焦太醫來一趟。”


  孟夕嵐從他的懷裏坐直身子:“不礙事的,都這個時辰了,不用宣人過來了。”


  周佑宸看著她的臉,眼中滿是認真:“你的事,都是要緊的事。”


  孟夕嵐微微而笑,重新靠向他的肩頭,放軟身體。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焦長卿便匆匆趕到。


  他抬眸看了看皇上,和他懷中的孟夕嵐,整整衣襟,上前行禮。


  焦長卿早已有了在宮中守夜的習慣,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克己奉公,為了這份差事,奉獻了自己的一切。豈不知,他日日夜夜守在這深宮之中,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隻是為了一個人。


  周佑宸望著焦長卿道:“皇後的身子,一直都是你來照看的。她身子不適,說來也有大半個月了,為何你還找不出病症來?”


  他的語氣清冷,似有責備之意。


  焦長卿聞言抬起頭來,道:“微臣有罪。娘娘的身子一向敏感,是微臣沒有照顧好娘娘,還請皇上責罰。”


  孟夕嵐的身體明明無事,但皇上卻說有事,焦長卿想都不用想,便全都應承下來。


  孟夕嵐適時開口:“皇上,臣妾隻是小小的不適而已。若是沒有焦太醫,臣妾不知還要遭受多少病痛呢。”


  她說完這話,輕輕撫著周佑宸的肩膀,“皇上今晚還是去別處吧。臣妾聽說,妹兒近來學會了畫畫,不如皇上去陪陪她?”


  妹兒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心中自然牽掛。


  周佑宸交代幾句,便起身離去。


  焦長卿抬頭望向孟夕嵐,微微沉吟,道:“娘娘為何突然裝病?”


  她從不輕易抱病喊痛的,而且是當著皇上的麵。


  孟夕嵐似笑非笑,長籲一口氣道:“本宮隻是累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垂眸斂目,長長的睫毛覆下一片陰影,掩蓋著眼中的疲憊。


  雖然隻是一句婉拒的借口,但焦長卿還是拿出脈枕,還是準備為她號脈。


  孟夕嵐輕輕揮手:“不用了,咱們一起吃杯茶好了。”


  寶珠端來茶碗,小太監還給他搬來了凳子。


  焦長卿倒也不推脫,順從地坐了下來。


  “微臣聽說,謀害太子殿下的真凶已經找到了。”


  孟夕嵐抿了一口茶:“是啊,十幾年前的恩怨又被扯了出來。”


  十幾年前……焦長卿聞言稍微想了想,才道:“難道是和宋家有關?”


  孟夕嵐眉心微動。他倒是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


  “你太聰明了。”


  焦長卿聞言笑著搖頭:“微臣不過是事後諸葛亮罷了。微臣若是真的聰明,就該早點為娘娘找出線索。”


  孟夕嵐溫和一笑:“你為本宮做的已經夠多了。”


  焦長卿聞言默默低頭,喝著手中的茶。


  一杯茶了,焦長卿踏著夜色而去,小太監匆匆跑來回話,說是皇上已經在是宋妃那處歇下了。


  如此最好,他有去處,她有安靜。


  孟夕嵐報膝而坐,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久久無語。


  寶珠進來更換蠟燭,見她還未休息,便道:“娘娘,都子時了。您還不休息?”


  “許是喝了茶,半點睡意都沒有。”


  孟夕嵐枕著手臂躺下,心中隻想著一個人。


  那就是無憂……


  一晃數月,好久沒有她的消息了。也不知她過得好不好?


  ……


  因著張蓉兒的事,周天佑心裏實在不安,他思來想去,還是準備親自去一趟太子宮。


  他是代替母親來向他道歉的。


  他們兄弟倆的感情一向很好,長生見他來到自己跟前跪下,不由皺眉道:“你這做什麽?”


  “哥哥被下毒一事,雖然與我無關,但卻間接與我脫不了幹係。我是來向太子哥哥磕頭認錯的!”


  周天佑說完,便重重地磕了一下頭。


  長生立刻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他的麵前,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起來,誰讓你跪的?”


  長生見他跪著不動,硬是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他看著他的眼睛,發覺他的雙眼通紅,眉頭又是一緊。


  他今兒沒有帶麵紗,露出臉上的疤痕。


  沈丹在旁看得真真的,暗暗心驚,卻又不敢多看。


  她早聽說過,二皇子殿下先天不足,麵目可憎。


  長生比周天佑高出半個頭來,他扶著他的肩膀道:“你不要隨隨便便把事情攬在自己的身上……宮外的那個女人早已與你無關了。你我都是母後的孩子,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弟弟,沒人能輕易挑撥咱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周天佑聞言微微動容,他墨色的雙眸再度蒙上一層水氣。


  “哥哥……你真的不怪我?”


  長生重重拍著他的肩膀:“當然,你是無辜的,和我一樣。”


  雖然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但他並沒有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是是非非,誰對誰錯,他分的清清楚楚。


  周天佑滿心感動地離開了太子宮。


  沈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您真的相信他?”


  長生聞言轉頭,帶了些許琥珀色的眼眸裏滿含深意。“你什麽意思?”


  沈丹垂眸:“奴婢隻是覺得,二皇子未必是真的無辜的。”


  張蓉兒在宮外安安分分那麽多年,不該做出這樣的事來?

  長生瞪了她一眼:“這不是你可以多嘴的事。”


  沈丹聞言忙行了一禮:“奴婢有罪。”


  長生輕輕“哼”了一聲,再度回到位置上坐好:“別動不動就說自己有罪。若是有一天我的心情不好,你的項上人頭就不保了。”


  沈丹心裏咯噔一下,輕聲道:“是……可是殿下,您不是那樣喜怒無常的人……”


  長生拿起書卷,靜靜看著,半響才道了一句:“別自作聰明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沈丹聞言微微一怔,抬眸看向燈下讀書的主子,隻覺他周身被昏黃的燭光籠罩,散發著祥和之氣。


  不管怎麽看,他都不是隨意殺人的惡主。他不會的……


  翌日一早,周佑宸在早朝之上,當著眾臣麵前發了好一通的脾氣。


  天子動怒,必有大事將要發生。


  長生並未在場,他去了慈寧宮,他去見了母後。


  孟夕嵐把他叫到跟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了他。


  宮中早有些許傳聞,還有昨晚周天佑來到他的麵前請罪,他的心裏早已把事捋順得差不多了。


  “事情就是如此,說起來還是母後連累了你。”孟夕嵐語帶惆悵,抬手摸了摸兒子的鬢發,“你心裏是不是很氣?”


  長生搖搖頭道:“這不是母後的錯,也不是佑兒的錯。”


  他的眼底浮現起一層薄薄的寒意。


  孟夕嵐凝眸看他:“那你準備怎麽辦?你父皇說了,要你自己決斷。”


  宋家人該如何處置,全憑他的意思。


  長生聞言回握住母後的手,沉吟半響,方才說出一個字來。


  “殺!”


  孟夕嵐眸光一沉,深深看他。


  她雖然略感意外,心中卻還是覺得一絲欣慰。


  長生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母後曾經說過,讓敵人畏懼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兒臣即將成年,身為太子,兒臣還沒有讓敵人害怕的本事。母後,他們不怕兒臣,所以,他們才敢來謀害兒臣!他們太放肆了!兒臣要讓他們付出代價,血淋淋的代價。兒臣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兒臣並非心慈手軟之人,兒臣要讓他們害怕……從心裏覺得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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