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轉天,就是每月三次叫大起的日子,除了西北部,西涼遺民的一些騷亂,沒有什麽過於激烈的朝政。
裕德帝也隻是將近幾年來,文津閣才子們提出的種種關於大夏的朝政和農耕水利,以及邊境政策,的一些設想,跟朝臣們通報了一些,並命各部,著手去研究,其他並無,於是,早早的大朝會就散了下來。
散了朝後,朱巡一邊與自己的恩師紀左丞相往殿外走,一邊左顧右盼的尋覓麟王殿下的影子,今日,麟王並未早朝。
“路望(朱巡表字),今日莫不是有事?”紀左問道。
“哈!恩師!也無有什麽大事,隻是學生觀瞧,今日好似麟王殿下並沒有來上朝啊。”朱巡依舊左顧右盼。
“麟王昨日去了直隸副戍兵營,今日還沒還朝,恐怕是有事情絆住了。”
“直隸副戍兵營?”朱巡重複。
“是的!這是你上任之前,翁老大人與兵部共同組建的,不過還沒有正式入編,看皇上的意思,這隻軍隊,可能會是太子的親兵。”紀左丞相小聲言道。
“太子?”朱巡看向紀左。
紀左比了比,示意朱巡往外走。
“年初傳來北國的消息,說是二王子篡了王儲的大位,所以,皇上把本來要編入羽林的這支隊伍,單獨建了編製,以備不時之需。”紀左邊走邊說。
朱巡點點頭,了然於心,皇上的子嗣確實比較繁茂,如果各個有心思,那將來,難免有一場混亂,裕德帝也是未雨綢繆啊。
師徒二人,慢慢踱步走到西宮門,朱巡畢恭畢敬的立在一旁,恭送恩師上轎離開,方才轉身上了自己的官轎。
才剛在轎子裏坐穩,就聽一陣馬蹄聲,大概兩三匹,由遠而近,逐漸的來到了西宮門。
隻聽外麵的張順兒隔著轎簾稟告:“老爺,小人遠遠的看著,是位王爺。您看是不是落轎。”
“仔細看看是哪位王爺?”
“小人看著,像是麟王和小得子,另外還有一位年紀偏長的人,也帶著隨從。”張順兒如實稟報。
朱巡聽著,那馬蹄聲更近了些,才終於命人挑開轎簾,壓轎出來了。
往遠處一打量,果不其然是麟王靖瑧催馬而來,而與其並行的,是一位氣宇軒昂的中年男人,發須雖都已花白,但是麵容卻紅光滿麵,大有一些鶴發童顏的光彩勁兒。
不多時靖瑧催馬已經來到了西紅門前,看到朱巡畢恭畢敬的現在轎子邊上,他趕緊勒住了馬韁,迅速下馬,並將馬韁遞到了小得子手中,自己上前了幾步。
“給麟王殿下請安!”朱巡一揖。
靖瑧趕快扶起,笑著與朱巡介紹身後之人。
“朱大人無需多禮。來,我給您介紹,這位是小王的皇伯父,肅王爺。皇伯父,這位就是信任京兆尹朱巡朱大人。”靖臻引薦。
朱巡一聽,是當今聖上同父異母的長兄,被朝野成為神仙王爺的肅王,趕緊上前兩步,一揖到地。
“微臣見過肅王千歲!”
哈哈哈!肅王未開口先笑開了,這笑聲爽朗至極,猶如世外高人,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灑脫勁兒。
“朱大人快快免禮。貧道早已是方外之人,隻不過頂著一具天家的空皮囊,這人皮囊早晚搓成灰燼,隨風而去,你乃朝廷棟梁,身著朝廷的祥瑞,大可不必向貧道行此大禮。”
神仙王爺,不止笑的灑脫,說起話來也是一種超脫之感。
朱巡早就聽說,當年若不是肅王看破了紅塵,肅王才是繼位的第一人選,今日一見,真乃奇人。
朱巡與兩位王爺又寒暄了幾句,二人便要進宮去麵聖了,朱巡猶豫再三,還是拉下臉叫住了靖瑧。
“麟王殿下,請留步!”靖瑧聞言又折了回來。
“麟王殿下,下官昨日審核京畿衛戍下半年的開支預算,有多處,不甚明了,想與您探討一番,不知麟王殿下何時有時間?下官或去兵部或登門拜訪?”朱巡將登門兩字咬得很重。
按理來說,絕沒有一個京兆尹因公務登門拜訪王爺的,但是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靖瑧已經明了了,這是有事要私下談一談。
“朱大人進京也有幾月了,聽說您的府邸是從他人手中購得並改造的,頗有一番韻致,既然與小王同在官房胡同,即是好鄰居,哪有不賀一賀新房的道理,今日,小王必得帶著好酒好肉,登門慶賀!還請朱大人不要拒絕。”
靖瑧話說得十分的明白,如若朱巡登門拜訪,即便談的都是公事,也難避攀附權貴之嫌,朱巡才入京不久,恐也是不諳京城官場為官之道。但是如果反過來靖瑧去拜訪朱巡,便會博得“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禮賢下士”的好名聲,朱巡也會被他人高看幾分。
好在朱巡還算通透之人,靖瑧微微一點撥,便也不再多說了,又是一揖恭送兩人,待兩位王爺的背影都消失在西宮門內,朱巡才又上了轎,回去了。
此時,他心裏半塊石頭才算落地了,踏實了幾分。
晚膳時分,太陽已西斜,正事傍晚最朦朧的時候,京兆尹朱巡,正坐在書房的圓桌前與二夫人談話。
“哦?夫人,是和妙法?”朱巡向前挪了挪。
清灈夫人看著他笑笑,指了指桌上的飯菜。
“老爺先吃了晚飯,再告訴你。”朱巡聽後,埋頭吃起了晚飯。
其實他夫婦二人商量的正事如何與女兒相認之事,朱巡入朝為官已有數月,隻在第一次去乾剛殿時匆匆的與錦華擦身而過,當時的朱巡,戰戰兢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猜測。
但是在這幾個月裏,經過多方打聽,又在進宮麵聖的幾個往來中,與女兒影影綽綽的見了幾麵,但是,不知是自己思女心切,還是真的就是,朱巡已經又七八成的確定,乾剛殿伴駕的女官,就是自己的女兒星兒。
已有七八成的把握,但是,依然需要一個契機,讓他們父女麵對麵方才能確認,而這個契機,太難了!而且朱巡也不確認,他們的女兒是不是也一直在尋找他們,還是……像昌旭一般失去了記憶?畢竟丟失時,她還不過是個四歲多的孩子。
如果女兒已經已經皇上身邊的女官,這如果貿貿然的冒認了,不是怎麽辦?她可是自小在皇宮裏長大的,這些年在宮裏到底是什麽情況誰也不知道。
朱巡很快將飯菜吃完了,接過了清灈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漬,迫不及待的向前挪了挪,用期待的眼神望著清灈。
“夫人的妙法,快些說說。”
“老爺之前,不是說,麟王殿下貌似跟星兒很熟絡嘛,妾身聽說,麟王的府邸就在這官房胡同裏,不如,大人明日早朝下來,與麟王殿下試探試探?”清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朱巡片刻沉默,又回想起之前麟王殿下幾次與他攀談,都似乎有那麽點兒意思,要探他的口風,這莫不是女兒求助了麟王?
“可是……這朝廷裏,一向杜絕結黨營私啊!”朱巡為難。
清灈夫人掩麵而笑。
“夫君真是一位剛正不阿的好大人!你看看,那桌案上的是什麽?”清灈指了指。
“在下的賬目文件啊。”
“我可是聽說,眾多皇子裏,麟王殿下是在兵部主事的皇子。”清灈再知會他。
朱巡聽到此,一拍腦門。
“哎呀!還是夫人又真知!甘拜下風甘拜下風。”朱巡又拍了自己幾下。
“老爺的心裏啊,隻裝著這朝廷之事,哪裏還顧得上這些個機巧?我也是家裏來了書信,才去尋了幾個皇子的底細。”清灈言道。
“哦?關隴老家來信?”清灈點頭。“怎麽會提到皇子們的事兒?”
“並沒有。母親在書信上說,姐姐的女兒,早些年過繼給了盧氏的長兄夫婦,前年進宮選秀,指給了四皇子,也就是現今的敦王殿下,囑咐我這個姨母,平日裏多走動走動,那孩子雖然頂著嫡出正室的名分,但也是艱難的”清灈娓娓道來。
“哦?是原來喚雲兒,蹦蹦跳跳的那個小姑娘?”朱巡回憶。
“對,正是她。”
“哎……想那時,夫人還雲英未嫁,在下我,還戰戰兢兢的,護送你回關隴老家……”
清灈輕笑。
“虧得當時摔傷了腿,選秀不得,要不,我怎麽會遇到這麽好的夫君,和這麽好的姐姐呢。”
朱巡望著自己的二夫人,二人目光流轉,仿佛都回到了那個時候,當時朱巡護送還是秀女的清灈回關隴,那是他第一次接受朝廷委任的公差,他也還是個半大小子,雖然已婚娶。
就是在那次護送中,兩人互通心意,回了關隴,待選秀結束,朝廷傳來了落選的旨意,朱巡方才敢上門提親,不過,起初也是清灈非嫁不可的,足足鬧了好一陣。
想到從前,兩人不禁相視而笑,從京城認識,兩人又兜兜轉轉的回到了京城,不過這次是闔家上下,不久後,昌榮昌遠也會進京,因為明年是大筆之年,關隴老家會將兩人早些送進京來備考。
“那夫人閑暇,還要多與甥女多走動走動才是,皇家媳,可不好當啊!況且,敦王殿下為人過於敦厚了。”
清灈點點頭。
“老爺,今日月亮好,不如,放下工作,花園裏走走吧。”
朱巡點頭起身,一手攬上了清灈的肩頭,清灈微顫了一下,暗暗的天色裏紅了臉,夫妻二人朝著後花園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