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玄族使命
絕塵的話如一滴水滴落在玄離的心頭,蕩起一圈波瀾。
她很聰明,隻可惜還有一樣東西叫做命運……命運將他與她,一個綁在這頭,一個綁在那頭,看似緊緊相連,但隻要輕輕一剪刀,那線便斷了,怎麽拚湊也連不上。
“也罷,師弟明日還要啟程回京,早些回去休息吧……”玄離已是從絕塵口中探知了想知道的事兒,臉上有些倦色。
絕塵卻還沒得到他的表態,忙是追問,“師兄可隨我去京都?如果從勾欄閣得來的消息沒錯,慧心極有可能會在那兒出現。”
玄離淡淡道,“去,隻是我還有些事要辦,隔幾日才能趕到。到時我會想辦法與你聯係上。”
得了這句話,絕塵心裏安穩了許多,輕咧下唇,柔聲道,“那師兄注意休息,我走了。”
“嗯。”玄離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看著那抹匆匆素白被漆黑的夜吞噬,他才不急不緩的起身……
這是一個靜謐的夜晚,彎彎的月牙高掛在夜空,宛如少女柔情的嘴角,俯瞰大地,輕笑著將鵝黃的月光灑遍每一個角落,而那漆黑的夜空,猶如少女明媚的眼眸,隻是一眼便令人淪陷。
靜林寺中元殿內,一抹亮黃色的身影,身披著紅色袈裟屹立在眾佛像前。
他大半個身子都被籠罩在黑暗的陰影中,唯有那一張慈祥和善的臉,照亮在燭光下——
時光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如彌勒佛圓潤的臉上,溝壑縱橫,布滿滄桑的年輪,但那一對明亮睿智的眸,隱藏在平靜祥和後的是漆黑深邃的光波水流,那筆挺的背脊,絲毫不顯佝僂蒼老。
他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一道步履穩健的青灰色身影步進殿內,“主持。”
由內院到此,花了玄離不少腳力,隱約可見他腦門掛著薄薄的汗珠,可他的氣息很平穩,就如同他的步子,沒有一絲紊亂。
幾乎是玄離話語落下的同時,玄隱轉過身,睿智的眸異常的閃著銳利鋒芒,擲地有聲道,“來了,如何?”
玄離這邊剛與絕塵分開,心思如沉浮不定的潮水,玉淬的眸夾著暗暗的流光,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清冽動聽的聲音道,“我與師弟交換了連日來的經曆,一切如師傅所料,那人確是衝著絕塵師弟來的。”
“哼!”一聲不屑的悶哼冒出玄隱的鼻子,“他以為殺了語煙就可以瞞住一切,讓絕塵乖乖落進他的圈套,黃毛小兒,狂妄!”
那人確是有狂妄的資本,不足二十便登得皇位,野心智慧,權勢地位,他一樣不缺,就連棋子,他都布得妥妥貼貼,一手蒙騙了所有人的眼睛。
玄離想起醉煙樓與神秘男子的交鋒,嘴角幾不可見的上揚,多半是自嘲。就連武功,他都不差於他這樣的高手……而他的使命……
殿內隻有玄隱氣急敗壞的咆哮,玄離雙臂自然垂立在身兩側,一語不發。
玄隱卻看得出他細微的表情,“怎麽,見到塵兒成了他人之妻心有不甘?”
隱在袖口下的拳頭緊了緊,玄離麵上沒有情緒變幻,“離兒不敢,離兒生來的使命便是守護絕塵師弟,發揚壯大我玄族,怎會因兒女私情而壞了大業?”
“嗯,沒有最好。”
玄隱滿意的點點頭,老謀深算的眸閃著微光,隻聽得他濃得化不開的沉厚嗓音道,“緣起塵起,緣滅國亡,語煙的死,便是一切的開端。切記了,我玄族的使命日後便交於你手中,若是你有一丁點疏漏,毀的不單單是我玄族千百年的名望,更是一個國,千千萬萬戶家……一失人身,萬劫不複,這個道理你懂吧?”
玄離謙卑的低下頭,沉斂著的眸隱忍著不忍,“離兒謹記師傅的教誨,隻是……要何時才能告訴絕塵師弟真相?”
玄隱徐徐瞥了一眼自己最為得意的血脈,步到門外,抬頭仰望夜色中那複雜的星象,半晌幽幽道,“等真相自然而然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千百年前,這塊大陸還是一片戰亂,天下淩亂分散時,玄族曾是這片土地上勢力最為龐大的隱士一族,他們生來擁有覷探未來的異能,有幸得各小國君王重用,作為謀士輔助君王治理國家。
六十多年前,桑家正是憑著玄族的輔佐,一步步拓寬領土,終一統天下。
然所謂帝王最無情,桑月國號剛立,桑元帝轉眼翻臉,不念玄族的功勞苦勞,一舉屠殺了玄族上百餘族人。
唯一一個漏網之魚剃發為僧,躲進寺廟,才得以保住玄族最後一個血脈。
此人正是玄隱,當年,他方才四歲。
至今玄隱還記得那一片血海中,族人哀嚎悲鳴的慘景,它深刻的印在了他的腦子裏,和身上流著的鮮血,無時無刻不灼燒著他。
年少時期,他摩拳擦掌,暗中養精蓄銳,隻想著為族人報仇。
可誰能想到桑元帝千辛萬苦,不惜踩著千萬人屍體打下來的天下,輕而易舉就葬送在了他兒子桑琅淵的手中?
自古紅顏多禍水,聞阮心是一個,至於絕塵會不會是第二個,那就要看世事造化了。
繁星點點,玄隱看著西邊最亮的那顆星,似笑非笑的揚起了唇角。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人人都以為自己是那個黃雀,可誰知道,他是不是隻是那隻可憐的蟬?
玄族的覆滅是如此,一個朝代的更替也是如此……
甩了甩袖,玄隱爽朗一聲大笑,搖著頭離開了中元殿。
清清冷冷地月光打在殿前,照亮了玄離如玉的容顏。
他握著拳,越握越緊。
隻聽“嘭”的一聲,他一個拳頭砸在牆上,一抹不該出現的怒意爬上他的眼簾。
他是玄族最後一個後人。
也是她最重要的師兄。
他該如何抉擇,才能不會離她越來越遠?
若他擁有玄族隱士的能力還好,可偏偏他血統不純,本該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運統統不屬於自己,還要將珍視的人卷進他的使命中。
他該怎麽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