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轉危為安（下）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絕塵的心境是複雜的。
竹屋內燭光攢動，文璟珵緊閉著眸，宛如陷入了永遠的沉睡。
她守在床頭，唯有靜靜的等待。
不知何時天空泛起了白色，青兒左右手各捧著碗湯藥進屋，“小姐，藥熬好了。”
“放那兒吧！”絕塵一夜未睡，眼睛周圍一圈淡淡的黑色，若不是仔細瞧，定不會發現。
青兒何等的火眼金睛，看在眼裏，動了動唇，本想勸絕塵去休息會兒，見絕塵一臉執著，卻是未說出口。
王爺是為了保護小姐而中的毒，也許讓小姐和王爺獨處，小姐心裏會好受些吧！
離去，合上門，屋內安靜得隻聽得見絕塵清淺的呼吸。
她走到桌邊捧起湯藥，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文璟珵喝下，方才安心把自己那碗也喝了。
一股濃鬱的苦澀味道蕩漾在口中。
想起那日他喂她吃藥，那甜甜的味道已然不在，同時二人的處境就似全然顛倒了過來。
這便是世事的無常？
自從離了靜林寺，絕塵經曆了太多酸甜苦辣，曾經的心如止水，曾經的與世無爭，似乎都在一點點離她遠去。
她開始變得不再那麽冷靜，開始有了其他各種各樣的情緒。不甘、憤怒、後悔、惆悵等等。
而此時沒有人陪伴在她身邊，陪她度過這樣的無常。
在她過去的生命中出現最多的人，一個已死，一個下落不明。唯一一個給自己陪伴和關心的人，如今是昏迷不醒。
絕塵凝視著文璟珵蹙著眉的睡顏，鼻子莫名酸澀。
煙姨……慧心……
待天空大亮，絕塵起身，紅唇輕輕開合，吹滅了隻剩下短短幾厘的紅燭。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四個時辰……
等待是煎熬，時間飛快的流逝，何嚐不是一種殘酷？
厭惡著等待，卻也隻能等待。
絕塵考慮過去趕到附近的城鎮等待衛霖羽前來，可文璟珵失血過多，已是虛弱不堪，哪有那個資本再折騰。
幸好青兒帶足了當初文璟珵給她開的治療外傷的口服藥，勉強能拖延情況惡化，否則這荒郊野外的，她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絕塵扯開了文璟珵右臂的繃帶，露出透著烏紫的大半個手臂。
毒素已蔓延到了他手腕處，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侵蝕整個右臂……
之前放毒血，已是令他大出血，這會兒不能故技重施，唯一的保命法便是如她所說，砍掉整個右臂……
晦澀的眸子閃爍著不忍。
絕塵根本無法想象，那個揮舞著兵器戰場殺敵的逍遙王失去右臂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小姐。”青兒急急衝進屋，打斷了她的沉思。
不容她回神，青兒喜不自禁道，“小姐，衛公子來了！”
話語剛落，一隻黑色的靴子匆匆跨過門檻，一襲淩亂的白衣，衛霖羽快步走到文璟珵床邊，往他嘴裏塞了一顆灰褐色的藥丸，纖長蔥玉的指搭上文璟珵右臂手腕，神色間有著劍拔弩張的緊迫，“王妃，現在是何情況？”
絕塵省去來龍去脈，隻把文璟珵中毒的詳情，包括自己臨時做的放毒處理說與衛霖羽聽。
早在看到信號彈時，衛霖羽就知情況定是無比糟糕，但沒料到，此時的狀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上千倍萬倍。
衛霖羽替文璟珵診著脈，秀眉時而緊蹙，時而鬆下，最後抬起深斂的眸，臉色沉重到了極點，“這恐怕是傳聞中的化屍毒，解倒是可以解，隻是解起來極廢精力和時間，所以在下需要王妃作為助手在旁配合，王妃不介意吧？”
絕塵放毒的手法極為專業，看得出她在這方麵有一定有所涉獵，時間緊迫，自然是找略懂醫術的人幫忙更為合適。
絕塵受到感染和鼓舞，清冽的眸染上了絲凝重，“衛公子有什麽需要，盡可吩咐苓兒。”
化屍毒，一旦中毒，毒素便由傷口處延伸到各大經脈與血管。好在文璟珵及時封住經脈，才得以控製毒素的蔓延。但這並不意味著，毒素得到了有力的控製，方才他一探他的脈象，毒素已蔓延至他的五髒六腑，情況很不樂觀。
衛霖羽從懷中取出一個做工精巧的黑色卷簾，橫向平鋪在桌麵上，可見其上由細到粗、由短到長插著數百根銀針，細細密密，極為規整的排布著。
衛霖羽兩隻蔥白的玉指執起銀針，猶如在舞蹈，針針落下，不待一會兒，銀針便密布文璟珵全身各處的穴位。
至於那銀針吸收了毒素，剛落下頂端便變成了純黑色。
衛霖羽讓絕塵打來一盆冒著蒸汽的熱水，往其中丟了顆藥丸，根據外觀看，正是先前喂文璟珵吃下的藥。
他五指攤平，掌心麵向銀針，兩手並用，把銀針以最快的速度拔出，盡數丟到水盆中，瞬間一盆的清水染成了墨汁色。
這東西便是滲透到文璟珵五髒六腑的毒，從其顏色便可看出毒素有多深。
衛霖羽再往文璟珵嘴中塞了一顆藥，餘光掃向一旁的絕塵，“把水倒掉，將銀針拾出來，注意切不要接觸傷口，或是被銀針刺到。”
“嗯。”
絕塵照辦，見衛霖羽再用那去了毒素的銀針刺滿了文璟珵整個右臂，銀針變黑的同時，他手臂上烏黑的顏色也跟著一點點褪去。
連續重複了兩三遍上麵的步驟，直到那銀針不複發黑，文璟珵的手臂也恢複了原先的色澤，衛霖羽才長籲一聲，擦去額頭密布的汗珠，“毒素初步排出，剩下些餘毒需佩服藥方治療，一切隻等王爺醒過來再說了。”
絕塵也跟著鬆了口氣，轉身望向窗外，訝然發現，屋外竟已是天黑。
沒想到他們竟是折騰了整整一下午，不怪衛霖羽說費事費時。
“既是如此，苓兒便放心了。”心中的大石頭放了下來，絕塵隻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腳下步子就像是踩在棉花上。
“王妃！”在衛霖羽急切的呼喚聲中，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