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受罰（上）
青兒的擔心絕不是多餘的。
文璟珵平靜的外表下，熊熊躥起的火花和波濤洶湧的冰寒交錯，猶如水火交加，一點一點間融合，最終滋生為一種複雜且更為強大澎湃的情緒。
受寵若驚嗬？
她如水清淡的麵容，分明波瀾不驚，就連嘴角的那抹笑意，都達不到心裏。
“王妃下午半日去哪兒了？”他就像審問犯人的口吻，落下一句冰冷的質問，一對凜若冰霜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著絕塵，仿佛下一秒就要伸出一對利爪，將她撕裂成無數片。
絕塵討厭他這幅咄咄逼人的模樣，她不是犯人，也沒有做錯任何事。
夜色中，凜若冰霜的冷然自絕塵眸中迸出，“苓兒隻是出去小逛片刻，難道這都要向王爺報備嗎？”
兩人相距不過一步。
黑夜掩住了男人身上的怒意，卻掩不住他骨子裏散發出的傲慢與高貴，“王妃乃本王的妃，背著本王，丟著貼身丫鬟，擅自離開王府，一句小逛片刻就想敷衍本王嗎？”
她真當自己飛上枝頭當上自己的王妃，就可以無法無天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的耐性！
她以為就憑何家那點地位，他當真不敢對她下手？
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區區一個何斟，他還不至於放在眼裏！
絕塵眸中的溫度再冷了幾分，“那王爺想聽什麽？”
沒錯，她是他名義上的妃，也是名義上的何家千金，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她不會像世間的女子那般空守著一段不可能的感情，因為她有著更重要的事需要付諸於行動。
襄王府不會是永遠困住她的牢籠，早晚有一天，她會離開這裏。
她又是那樣一副坦蕩無懼的神情！
文璟珵額頭青筋暴起，短短幾個音節幾乎是貼著牙齒間吐出來的，“實！話！這半日你做了何事，見了何人，都給本王交待清楚！”
難道她要說，她去見了花緋弦，問了十三年前的事？
不，那樣有可能暴露她身份的話，她絕不會說，她更不會泄露今日在勾欄閣發生的事，那是她和花緋弦兩個人的秘密。
花緋弦為她保守秘密，相應的她也不會忘恩負義，給他帶來任何危險。
絕塵捏緊了藏在袖口中的拳頭，“這涉及到苓兒和那個人的私事，恕苓兒……不能相告。”
她比誰都明白說出這段話的後果，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說了出來。
文璟珵麵上烏雲密布，隱隱有雷霆大作的架勢，“私事……那個人是男是女？”
這句話他問出口，自己都感到無比的驚訝。
她隻是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女人，什麽王妃，不過是表麵上的虛名。
他厭惡她那張與聞阮心如出一轍的臉，從她嫁進王府起便對她冷言冷語，不曾有一絲溫柔。
原本這樣的關係該一直持續下去，可她用那樣一張與世無爭的臉，別有用心的激怒他，引起他的注意，到頭來還要裝貞節烈女，甚至用無辜的外表騙過了他最信任的人。
他差一點就相信了她，可她再一次狠狠的打了他的臉。
就像上一次她在人前還假裝對聞皇後的故事毫不知情，在自己麵前卻表露出了真麵目！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明知如此，他卻還一步步身中她的騙局，對她投以過多的關注。甚至在那一瞬，他內心深處竟滋生起了名為嫉妒的情緒。
究竟從何時起，這個女人竟能對自己產生如此大的影響？
絕塵心知躲不過，鐵了心說出實情，“是男子如何？難道王爺要給苓兒安上一個不貞的罪名嗎？”
字字珠璣，落語擲地有聲。
文璟珵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子。
她堂堂逍遙王妃，不甘寂寞出去廝混，還振振有詞的包庇著那個身份不明的男人……
“嗬嗬，好啊！何若苓！何尚書教出你這樣一個女兒真是好極了！”文璟珵抬手擊掌，清脆的聲響在這靜謐的黑，與他低沉喑啞的嗓音，奏成了一篇詭異的樂章。
那陰寒的眸深深凝視著絕塵，含著譏諷、不屑與厭惡，再懶得與絕塵廢話，“來人，領王妃去祠堂，家法伺候！”
他揚聲一聲令下，管家領著一群身著藍袍的家仆魚貫而出。
“是的，王爺。”
襄王府本是文錦軒位列前朝大將時居住的府邸，這個襄王正是當時的皇帝桑琅淵賜予其的封號。
文璟珵生母德妃病逝後不久，文錦軒登基為帝，襄陽因此成為一塊缺少防禦的空駐地，南陽王虎視眈眈，欲掠其充盈國土。這時頗有戰績的文璟珵站出來，請纓留守襄陽。
他不舍廢棄這座舊宅，隻是將襄王府稍作修葺，文錦軒也就沒撤掉府西邊的祠堂，現如今這裏依然祭放著文家曆代列祖列宗的牌位，而曾經的文家家法也沿用至今。
青兒剛受完罰，比誰都清楚這家法有多狠多痛。
眼見著一群人就要帶走絕塵，她嘶啞的嗓音驚叫著撲到文璟珵跟前，“王爺……都是青兒沒看好小姐，都是青兒的錯，青兒……青兒願意代替小姐受罰，還請王爺放過小姐啊……”
絕塵沒料到青兒這丫頭竟願意為自己求情，一陣酸澀湧上鼻尖，聲音不禁有些哽咽，“青兒，不要求他，我甘願受罰。”
這責罰是她自尋的，不該牽連到無辜的青兒。
“不，小姐！”青兒用力搖頭，半是傷口的痛，半是焦急，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
小姐怎麽這麽傻，明明向王爺示弱一句便好了，她偏偏要與王爺對著幹。王爺正在怒頭上，這家法伺候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雖然小姐不是她真的小姐，但小姐這段時間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裏。在這個緊要關頭，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小姐因為自己的失職而受此委屈？
文璟珵漠然的觀望著這主仆情深的場麵，一聲冷哼，臉色愈加黑沉，“好啊，一個甘願受罰，一個願意替罰，真叫本王動容，放心好了，你們一個都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