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478章 成全二

  沈良娣本就不得寵，出身平凡又位份低微，之前還有陳婕妤幫扶，如今更是孤零零一個人了。她宮中的人都知道她為蘇佑所厭棄，即便她容貌再美，也再無複寵的可能。更何況這麽多年冷眼瞧著，蘇佑對後宮中人是一律不上心的，整顆心都撲在芷鳶身上。因此，他們巴結長安宮中的人倒比侍奉自己的主子更加殷勤。 這本也是宮中慣常事。在齊國是這樣，在宋國也是如此，阿若見的多了，自然是不放在心上，便笑著道：“良娣娘娘在麽？” 那小太監忙不迭的點頭，道：“自然是在的。陛下罰了娘娘禁足一月，日子未到，娘娘恪守本分，自是哪都不會去。” “皇後娘娘惦記著沈良娣的身子，喚我來看看。”阿若道，“娘娘可方便見我？” “自然方便，奴才帶姐姐進去。”小太監忙避過身子，請阿若進去。 他一路跟在阿若身後半步的地方，一手微微抬起，引著阿若往前走。阿若一路所見，這雲峴宮在芷鳶撥給沈良娣住的時候，雖不算富麗堂皇，卻很是算得上別致的，宮中有一處月牙形的小湖，四周植滿了桑樹，這些桑樹的枝葉延伸開來，夏日裏宛如亭子一般，避暑納涼，最是愜意。冬日裏，這些葉子雖落了，可湖水盈盈，映襯著這些挺拔的樹木，倒像添了一抹綠色，也不覺得如何凋敝，平白有了壯闊之感。 可如今看來，地上全是桑樹幹枯的落葉，像是許久沒打掃了，還有一些枯葉卷到了湖水中去，遮天蔽日的，連月牙的形狀都看不清了。一路上沒見幾個宮人，也不知去哪偷懶去了。剩下的幾個也原都是四仰八叉的坐在那裏，見阿若來，方才一個個跳起來理衣衫。 阿若懶得為他們傷神，隻當是看不見。 “姐姐，到了。奴才這便進去通傳。”那小太監推開殿門走了進去，沒有半分敬畏的樣子，倒平白的像他是主子似的。阿若歎氣，竟不知這些宮人已經囂張跋扈到了這種程度。 不一會，小太監便走了出來，笑著道：“姐姐進去罷，娘娘知道姐姐來，高興的什麽似的。”阿若心知他隻是奉承，也不去與他計較，隻獨自走了進去。 入目是一片縞素。沈良娣獨自一人跪在地上，穿了一身杏色的衣衫，頭上隻簡單梳了個髻子，鬢邊是一支白玉釵。她背對著阿若，低著頭，隻有肩膀微微聳動。阿若之前見過南宮公主這個樣子，是在念經文。 “娘娘。”阿若輕聲道。 沈良娣的動作停下來，向桌上的菩薩像拜了幾拜，方才站起身來，抬頭看著阿若，道：“難得你還願意來看看我。我還以為，雲峴宮再也不會有客人來了。” “是皇後娘娘派奴婢來的。皇後娘娘很是惦念您。”阿若柔聲道。她望著沈良娣，雖是麵容清瘦了許多，神智卻愈發清明了，經過了此事，倒像是大徹大悟了。 沈良娣隻淺淺一笑，道：“多謝皇後娘娘了。若非娘娘明裏暗裏照拂我，我也沒法在這裏安安靜靜的念經。我本是想為我那可憐的孩子念些往生咒，可念著念著，倒體味到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現在是為姐姐而念，之後，便該為我自己而念了。” 阿若聽她提到姐姐，倒有些詫異，她以為沈良娣一生都不會再提起陳婕妤了。“娘娘已想通了麽？” “想通了，怎麽會想不通呢？姐姐做的對，她隻是為了保全我而已，這麽多年，她一定才是最受折磨的那個。”沈良娣的臉是那樣平靜，可她眼中，終究有著無限悵惘。“我那麽傻，自是護不住那個孩子的，沒有季氏，也有別人，會想著法子讓我們母子萬劫不複的。” 她隻是怪自己。怪自己，竟有那麽一刻，怪過陳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