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471章 載馳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觸怒楚國，在蘇佑的示意之下，陳婕妤的喪事也就隻能盡可能的簡化，對外則是秘不發喪，免得旁生枝節，影響戰事。 芷鳶走在通往未央宮的路上，阿若在她身邊，扶著她的手臂，身後遠遠的跟著四個宮人，其中一個小心翼翼的捧了盞湯羹。“沈良娣可好些了？”芷鳶問道。 “都一個月了，良娣總是神色懨懨的，今日奴婢去看她時，她仍如往常一般，坐在床沿上發呆。聽侍候良娣的宮女說，良娣夜裏總是睡不安穩，一句一句的喚‘姐姐’呢。”阿若搖搖頭，神色亦有些黯然，道：“也是可憐人。” 芷鳶長歎了口氣，道：“如今陳氏去了，她更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若是我也走了，她怕是連個照拂的人都沒了。我若不得空，你便常去瞧著她些，宮裏人們看著你去，總還知道我想著她，也不會太為難她。” “是。”阿若的眉頭微皺，隱隱有些不安。她不是不知道芷鳶的打算，正是因為知道，才愈發不安。可忠義難全，自古如是，那些聖賢都解決不了的事，芷鳶一個女兒家又能如何呢？ 柳暗花明，走到路的盡頭，隻略一轉彎，便是一片燈火通明。近日裏蘇佑忙於朝政，總在未央宮中歇下，連後宮也不常來了。芷鳶知道，他心裏是真的苦。 沈良娣那樣輕易就戳破了他的心意，他心裏焉有不恨的？可陳氏以一死換沈良娣的命，他也不是不敬重的。 明知道幕後之人很有可能是容妃，卻因著沒有證據，隻得放過。若真的大張旗鼓去查，隻怕引起趙國不滿。旁的也就罷了，如今是戰時，趙國的中立就顯得尤為重要。隻得派人小心查證，若當真查到些什麽，便是她自己作死，即便是趙國也說不出什麽來。可容妃多智，從她手中查證，也是難的。 芷鳶歎了口氣，蘇佑心裏最怕的，恐怕是她自己。他不知道如何麵對自己，他的統一大業，他的圍楚救宋，都繞不開一個她。這天下如棋，可不管怎麽走，都避不開宋國這顆棋子。 她本就是通透的人，那日沈良娣提起楚宋之戰，又看到蘇佑那樣劇烈的反應，她便都懂了。要她出嫁從夫，安享這太平，她做不到。可若要她像上一次一般，用他們之間的情意去威脅他，逼他一生碌碌無為，她不忍心。 “娘娘。”懷恩笑著迎上來，說：“您來的正好，左大人剛走，陛下方才閑下來。”芷鳶從宮人手中接過那盞湯羹，笑著道：“麻煩公公引本宮進去。” 懷恩躬著身子，極恭敬的將門打開，引芷鳶進去，便退了出來，將門關好。 芷鳶，便一個人置身於這片燈火之中，而在燈火的盡頭，蘇佑一襲玄色衣衫，便站在那裏。多日不見，他仿佛瘦了許多，臉頰微微的凹下去，唇淡淡的，有些蒼白。燭火在影子在他臉上一簇一簇的跳動，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芷鳶一瞬間覺得有些害怕，像是第一次見他時那樣。蓋頭揭開，是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的眸子。 她不由得低下頭，道：“陛下，臣妾命人煮了……”話還沒說完，便見他對她伸出了一隻手。指節明晰而修長，隻是握上去，還是一樣的有力的溫暖。 “手這麽冷，朕帶你去地龍邊暖和暖和。”他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