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429章 夢碎

  妙娘成日隻窩在後殿中，幾乎是不踏出一步，隻偶爾在軒塵和蘅兒來看她的時候，才會移步到主殿，然而她的神色總是懨懨，倒是芷鳶替她應付的時候居多。許夫人來過幾次，但妙娘總是避而不見，像是把這裏當做了避風港，是再不肯出來了，許夫人自覺無趣，便也就不再來。允之的病情依舊是時好時壞，他本就有些陳年舊疾，如今是一下子都撲了出來，幾乎是要日日在床上將養著。 芷鳶日日憂心，倒未曾覺得日子過得快。臨近正月裏的時候，倒有一樁喜事，為齊宮添了些色彩。當朝太尉左丘求娶醫女木華黎一事，在齊國傳的風風雨雨。坊間的傳言裏，倒是各式各樣的話本子都流傳了出來，臨淄城中的女子無不羨慕華黎，畢竟姿容絕色者甚重，而左丘有心求娶者隻有她一人。 然而風流韻事在當事者看來卻全然不是那樣一回事，左丘自有他的籌謀，華黎卻捧了一紙聖旨，癱坐在榻上，隻是愣著神。“師姐！師姐！”華胥在門外懊惱的喊了幾聲，見她不理，又重重的砸了幾下門，道：“師父定是年紀大了，耳根子也軟了，不知那個左丘使了什麽招數，師父竟同意將師姐許配給他！師姐莫怕，我已給師父去了信，要他老人家收回成命，隻要師父準了，便是有這聖旨也奈何不了咱們！” 華胥在門外吵吵嚷嚷，華黎隻覺得耳鳴的厲害，隻聽見嗡嗡的一片，旁的是一個字也聽不清了。嫁給……他麽？她在心裏問自己，心裏亂的厲害，可這亂中，她竟剝離出一絲歡喜，像是抽絲剝繭似的，這歡喜才是最內核的東西。她不得不承認，師父養育自己多年，的確是最懂得自己的心。 三天？五天？她的心有些亂，已記不清是幾日之前的事，可那一幕一幕就像在眼前一樣，曆曆在目的。天是有些陰沉的，夾雜著風雪的樣子，低低的壓下來，映襯著原本便莊嚴的甘泉宮愈發的肅穆，蘇佑裹了一襲黑色的大氅，坐在正前方的案幾前，閑閑翻著幾本書。入宮以來，她倒第一次仔細打量他，也仿佛他第一次有閑暇任她打量。 宮中隻剩了懷恩一個宮人侍候著，見華黎進來，蘇佑並未抬頭，懷恩便笑著走到她身前，道：“姑娘且先等等。”華黎點點頭，莫名的倒覺得心有些慌，空落落的沒底似的。她依著懷恩的囑咐，坐在偏側一旁，懷恩衝她微微福身，便又走到蘇佑身側站定。 冬日的風裹著一樹一樹的臘梅香氣透過窗子的縫隙吹到殿中來，倒添了幾分人氣。殿中早已點了炭火，是最上乘的銀炭，一絲煙味也沒有的，隻暖融融的一片。可不知道為什麽，華黎依舊覺得冷，也許是因為這裏是齊國的中心，便難免會有高處不勝寒之感，也或許，是這裏少了女人的脂粉氣，少了小販的叫賣聲，少了張三李四的爭執聲，便少了些生氣。 鍾漏裏的水一滴滴的滴下來，時間長了，華黎的心緒便漸漸平複下來，能有什麽呢？自己不過是個醫女，倘若有什麽不願，離開便是了。她這樣想著，便也很有幾分泰然自若的樣子。終於，門前傳來腳步聲，門“吱呀”一聲兩側齊齊拉開，摧枯拉朽似的，像是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墓門，而華黎是被鎖在這墓室之中的。 陽光攜著塵埃一起照射進來，蘇佑的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弧度，隻是聲音平淡冷漠，道：“來了。”華黎曉得他不是在問自己，可沒由來的，心還是顫了一下，她懂得，這是陪伴在君王身側所常有的“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