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400章 禍起二

  綠姬的唇角彎了彎，那樣怔忪的望著他，她的目光所及，是那樣尷尬與無奈的未來，她是那樣清醒，又那樣無力自拔，難道就讓這深宮鎖了自己一生麽？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倏爾泛出一個解脫的笑容——是啊，不然呢？心都給了他，身子又能走到哪去？等有一天，她等的累了，心死了，這天下又有哪裏去不得呢？ 少商見她笑的坦然，心中愈發覺得內疚，便一手扶了她的肩，攬了她進去，道：“怎麽無端笑的這樣開心？”綠姬笑著望著他，眼睛清澈而冷冽，道：“想通了一些事，臣妾自己覺得很值得高興一番。”少商看著她的眼睛，不知為什麽竟覺得心思平靜了許多，竟也忍不住隨著她笑了起來，道：“若論心思通透，誰也比不上你。” 綠姬本就是江湖兒女，生性豁達，沒有宮中女子的細致敏感，很多事都不計較，也不細究，偶爾有些事存在心中，大抵一兩天也就想開了，她曉得自己出身如此，待少商隻有感恩，從來沒有半分爭寵的意思，少商與她在一起，初時隻是為了能有個孩子，日子久了，倒有了些知己的意思，甚至比與茹苑在一起還舒服些。 綠姬笑笑，走到床邊將阿衍抱在懷中，給少商逗了半晌，便遞給一旁候著的乳娘，道：“帶小皇子出去罷。”奉殷見狀，忙打發了宮人們退下，自己走在最後，將門輕輕合上。綠姬隻披了件狐皮小襖，側坐在床上，閑閑靠著床上的雕花木架，雙腿垂下來，一隻腳趿著繡花軟底鞋，另一隻腳赤著，露出雪白的腳踝，許是因著冷，這腳踝倒過分白了些，連青色的血管都隱約可見。 少商有些不忍，心知她性子倔強，便取了被子蓋在她身上，抬頭見綠姬含笑望著自己，忙道：“仔細冷，你在月子裏，著了涼最是不得了。”綠姬笑著搖搖頭，道：“皇上解釋什麽？這宮裏沒人比臣妾更明白皇上的心思，皇上心中隻有皇後娘娘一人，又哪容得臣妾亂想？” 少商臉上有些訕訕，抿了抿唇，半晌，方道：“朕已安排好了，你什麽時候想走，朕都會成全你。”綠姬抬頭望著他，粲然一笑，道：“臣妾不會走的，起碼，這三年五載是不會走的了。” “這是為何？你都明白的……你已犧牲了這樣多，朕不想再困了你一生。”少商有些詫異，甚至於他有些拿不住茶盞，手指抖了抖，茶蓋微微移動著，發出瓷器碰撞的清脆聲響，他見綠姬盯著他的手，忙將茶盞放到一邊。 “朕不是那些冷血的帝王，朕沒有辦法，就這樣白白耽誤你。”少商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負手而立，道：“朕說過，有了這個孩子，你便再不欠朕什麽，你是自由的了，從此之後，宋國再無綠姬夫人，再不會有人，會打擾你的生活。” 綠姬站起身來，笑吟吟的拉住他的衣袖，道：“臣妾怎會用一生報恩？不過是無處可去，又舍不得衍兒罷了。”她目光流轉，微微低下頭來，道：“等看著他大些了，臣妾便會離開。”她抬頭見少商微微蹙眉，便漾出一個笑容，道：“皇上忘了，臣妾是會拳腳功夫的，這宮中又有誰攔得住臣妾？” 少商苦笑著搖搖頭，道：“你呀，早知你是這樣的心性，當年……”便不救你了。即便淪落紅塵，你的心也是自由而平靜的，仍可以活的恣意灑脫，不若現在，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萬般無奈，又多了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