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70章 舊情四

  幾名宮人從未見過阿若發這麽大的脾氣，頓時戰戰兢兢的行禮道：“公子請。”允之猶疑了片刻，終是邁出了步子，阿若站在原地，冷眼看著他朝寢殿走來，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她微不可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允之少爺，這些年來，公主待你的心奴婢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你卻沒有一刻顧惜過她，如今又怎能狠了心來要她唯一的指望？”允之抬頭看了她一眼，停下腳步，目光酸澀，卻是無言。 阿若冷笑出聲，轉身快他一步走進了寢殿，親自燃好了燈燭。又囑咐宮人上茶，便走出殿外，悄聲囑咐了一個小太監，道：“跑快些，速去稟告皇上。”那小太監頗是伶俐，登時便明白了阿若的意思，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芷鳶披著披風，手中捧了隻古銅色的手爐，搖曳的燭光映在她的臉上，朦朧的宛如夢中一般。允之站在她身前，略有些局促。芷鳶微微一笑，推了推一旁的凳子，道：“坐罷，你以前倒沒這麽小心。” “今時不同往日，也不是從前了。”允之開了口，聲音有些嘶啞，麵容亦是疲憊，他將凳子扯遠了些，方坐了下來。芷鳶怔怔，轉而一笑，道：“的確，還是你看得清，倒是我看不開了。妙娘身子不好，我也聽說了，你不陪在她身邊，定是有要我幫忙的地方了，且說罷。無論如何，我忝為皇後，總還有些用處的。” 允之苦苦笑笑，道：“不必自謙，這宮中……娘娘管的很好……”芷鳶搖搖頭，笑道：“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又如何管的了這後宮？不過是各宮諸人給我些薄麵罷了。”允之心知，之所以後宮安寧，全是因著蘇佑疼愛芷鳶，這榮耀是蘇佑給她的，富貴也是蘇佑給她的，他愛她，可他給她的，卻隻有心傷罷了。 允之本想再說些什麽，貿然提起鳳凰膽之事總是突兀，然而他心中憂慮妙娘的身子，早已是滿麵愁容，隻得硬了頭皮，道：“娘娘，草民想……想借鳳凰膽一用。內子已命懸一線，木姑娘說，隻有鳳凰膽才能救得了她的性命……” 他還想說下去，猛然抬頭看見芷鳶慘白如紙的麵容和失望的眼眸，突然一個字都說不下去，剩下的話語都一個字一個字的吞到了肚子裏。她慘淡一笑，道：“鳳凰膽隻有一顆，你借了，怎麽還呢？” 在芷鳶從他口中聽到鳳凰膽的那一刻，便明白，在他心中，取的永遠是妙娘，而舍的永遠是自己了。她隻覺得自己傻，看不穿的、忘不掉的、癡纏於心的，永遠都隻有她一個人，而無論是允之還是妙娘，都早已走遠。 “草民這一生都為娘娘所驅使，結草銜環相報！”允之堅定道。然而他的堅定，在芷鳶看來隻是可笑，“哈哈哈”她止不住的笑了起來，連眼淚都笑了出來，淚流滿麵，允之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對不住你……” 芷鳶一把推開他，轉身去取了鳳凰膽放在他手中，道：“我終是不能看著她去死，你不必還我什麽，你早已還不起了，拿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