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38章 挫骨揚灰

  蘇仕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他追上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道：“這些話，還須你自己說與沈良娣……你的委屈與怨恨，也該親自說與皇兄才是……”他自知話語無力，手亦顫抖的厲害，於飛妍一事上，他始終無法坦然。 飛妍輕輕將他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撥下去，她頓了頓，終是緩緩回過頭來，粲然一笑，她笑的坦然而絕望，於蘇仕看來，卻又是絕美——他從未見過，她笑的這樣舒心，美得震懾人心。他猛然想起一句詩：一騎紅塵妃子笑。想來，隻有傾世美人回眸一笑，才當得起“妃子笑”的震撼與決絕罷。 她溫柔的望著他，像看著一個孩子，帶著悲憫與憐惜，伸手將他額前的發挽起，淡淡一笑，道：“阿仕，你以為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會有委屈，有怨恨麽？都沒有了，我很平靜。” 當日夜裏，紫檀殿大火，火光染紅了臨淄城的天空。淩禦風拚了命也未能從這場大火中將飛妍救出來，她是存了死誌的，如她般通透聰慧，又怎會讓人輕易擾了她的好夢。她將所有的桂花油都潑在了殿內，又燃了所有的紅燭和綢緞，一切富貴榮華，愛恨榮辱，都隨著她去了。 她隻是太明白，即便死了，大約也逃不開皇家的，她不願葬在皇陵之中，更不願在蘇佑百年之後再見到他，隻有挫骨揚灰，才能幹幹淨淨的隨心而去。 望著漫天大火，耳邊不斷響起宮人們急切的聲響，蘇佑凝眉站在紫檀殿外，身上隻略略披著一件披風，宜政站在他身邊，雙手緊緊拉著自己的披風，今夜蘇佑本在浣花宮中陪她，已近了生產的日子，她腿腳腫的厲害，心思也煩躁，隱隱有些怨恨起飛妍來，她輕瞥了蘇佑一眼，見他神思凝重，便又低下頭去，默默不語。 懷恩一路小跑著過來，一甩拂塵，急道：“皇上，這……這是怎麽話說的……”對於飛妍，懷恩亦是存了內疚。蘇佑並未說什麽，隻是認真的望著紫檀殿的方向。懷恩明白他的心思，便衝宮人們喊道：“快！都麻利著！” “是，是……”幾個剛趕來的宮人忙應了，自去提了水桶救火。懷恩瞥見宜政站在蘇佑身邊，忙道：“娘娘，你怎麽在這裏？快去歇著罷，若是衝撞了可怎麽得了？”宜政聽了，心中一喜，卻仍是裝作不肯的樣子，遲疑道：“這……臣妾擔心夫人安危，還是留在此處罷。” 蘇佑看著她，道：“胡鬧，你身子本就弱，如何使得？是朕疏忽了。”又看向淇奧，道：“快送昭儀回去。”淇奧拂了拂身子，道：“是。”便扶了宜政去乘步輦回去。“皇上。”蘇佑聽聞，一回頭，見芷鳶、榮華夫人、淑妃等一眾嬪妃皆來了，便微微“嗯”了一聲，又全神貫注的望著紫檀殿的方向。 芷鳶雙手緊緊絞著絹子，蹙著眉，踮起腳尖向紫檀殿的方向望著，一時連公主的風儀也顧不得了。阿若閉著眼睛念著“阿彌陀佛”，道：“定要護佑季夫人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