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14章 於歸二

  洛堯站在床前，溫柔的望著她，有些局促的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羞赧的笑笑，道：“燒已退了，可還有哪裏不舒服？”玉奴眯了眼睛仔細望著他，猛然憶起他便是當初站在左府外的窮書生，不覺暗歎造化弄人，若她早知若此，便寧願他被小廝羞辱，亦絕不肯幫他。 玉奴打開他的手，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終是沒有氣力。洛堯怔了怔，隻片刻便回過神來，柔聲道：“你身子不好，先吃些東西罷，有了力氣，隨你做什麽，好不好？”玉奴見他麵色蒼白，眼下滿是烏青，胡渣也不曾剔幹淨，便知道他八成是因著自己在轎中自盡的事。 “你不怪我麽？想來也丟盡了你的臉麵。”玉奴瞪著他，冷冷道。洛堯搖搖頭，微笑著道：“莫要亂想，我求仁得仁，你能醒來，我很高興。”他這樣說著，倒堵得玉奴說不出話來，她偏過頭去不看他，隻道：“主人可來過？” 洛堯苦笑著搖搖頭，不發一語。他記得成親那日，喜娘掀開轎簾，驚的大叫，他尚未反應過來，左丘便先一步衝到轎前，扯下衣角將玉奴的手腕包紮起來，將她抱了出來，他沒想到，一貫談笑風生的左大人竟也有那樣失魂落魄的時候。 而更令他驚奇的是，大夫確認玉奴無妨之後，左丘竟悄然離開，十日內再未來過一次，更向他交代，玉奴醒後不可提自己一句。聰敏如洛堯，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他不想外麵有一句風言風語，更不想自己對玉奴心有芥蒂，亦是想玉奴安安穩穩的做洛夫人，從此與左府再無瓜葛。即便自己再恨左丘，因著這一次，亦覺得左丘有君子之風。 長安輕輕敲了門，久久無人應，見屋內燭火通明，便擅作主張推開了門。榻上支了案幾，上麵擺著一小壺酒，左丘坐在一邊，自斟自酌著，麵色平和，看不出任何心緒。見長安進來，隻是微微動了動眉，不發一語。 長安拂了拂身子，道：“請主人恕長安唐突。”左丘拂了拂袖子，道：“無妨。”他轉而微笑，道：“月色晴朗，有長安相伴亦是人間美事。”長安聽著，卻一絲笑容也擠不出來，隻是略略點點頭，便走到左丘身邊坐下，道：“天氣清寒，主人若要飲酒，何不溫了再飲？這樣傷身又是何必？” 她暗自歎了口氣，終沒有說下去，她不是玉奴，可以肆意發泄自己的脾氣，她總是溫和知禮，然而世人待溫和的人卻總是苛刻些。“方才來了消息，玉奴已大好了。”長安緩緩道，不動聲色的將酒壺收了起來。 “嗯。”左丘略略點點頭，淺淺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長安明日想去看看她，還請主人示下。”長安怔了怔，淡淡道。“不必去了。”左丘歎了口氣，沉吟道。他豈是不知，洛堯與自己政見不合，不必無端為玉奴添這些煩擾，有時候恨比愛容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