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13章 於歸

  直到坐上馬車，芷鳶才真正意識到宋國離她而去了，這短暫的旅途宛如一場夢境，來了，又去了，說不清是劫是緣，唯一確定的，是她身邊的人離她又近了一些。她側目望著蘇佑，嘴角不覺勾出一抹笑容，她無法決定在他往昔的歲月裏有誰愛過他，抑或是他愛過誰，但她堅定，此時他的心中是有自己的位置的——這便夠了。 芷鳶注定是個單純的人，而蘇佑卻不同。他閉著雙目端坐在馬車上，仿佛雲淡風輕，然而縈繞在他耳邊的卻是茹苑的絮語。 當日他去尋她，取回她手中的皮襖，麵色清冷，連看都未曾看她一眼。茹苑冷笑著，他從未聽過那樣淒厲的笑聲，仿佛傾盡所有韶華卻一無所得的絕望，他隻聽她在他身後冷冷道：“爺是否知道為何我嫁入宋國多年卻仍然一無所出？因為我不愛他，不愛一個男人怎麽能為他生兒育女？這樣，大概抵得上我當年所做的錯事。” 你不該那樣自苦的。蘇佑在心間暗暗道，卻始終未出一語。他是下定決心與她此生再無瓜葛，真的下定決心了。他看了一眼身邊的芷鳶，悄然將她攬入懷中。 已是齊國今年冬日的最後一場雪，臨淄城中無人不知，今日是光祿寺少卿娶親的日子。漫天飛雪映襯著十裏紅妝，白與紅的對比顯得格外分明，人人都道玉奴得盡了左丘疼愛，連嫁妝亦不輸大家小姐。然而看在旁人眼中是一回事，看在玉奴眼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玉奴坐在軟轎中，雙手狠狠攥著自己的衣角，她的嫁衣極盡華美，針腳細密，花紋栩栩如生，被她攥得緊了，連上麵的花鳥都顯得有些扭曲。她脖頸上戴了純銀製的項圈天官鎖，手上戴了一對玉鐲，顯得喜氣洋洋，隻有一雙眼睛紅的厲害，映襯著塗了胭脂的紅唇，愈發顯得淒愴。 玉奴索性將頭上的蓋頭草草仍在一邊，從衣袖中取出一把剪刀，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就這麽去了，倒也幹淨。三個月前，她剛剛接到聖旨的時候，在左丘書房門前跪著，請他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可左丘隻是扶她起來，道了句：“洛堯是個人才。” 後來她才聽府中的姐妹目蓮隱隱提起，宮中派過人來與左丘長談，似是答允左丘，若他將玉奴嫁於洛堯，便設法將木華黎賜給他為妻。至於後來目蓮說了什麽，她是一句都聽不清的了，腦子裏嗡嗡作響。 她本以為左丘待自己有幾分情意，沒想到竟是如此。木華黎，那個蒙著麵紗的女子，自從她第一眼見到她，便知道自己已輸的一敗塗地。 玉奴醒來時，已是十日之後了，她睜開眼睛警覺的打量著四周，雕花梨木的大床，紅色的“囍”字……這裏並不是她在左府的房間。一個丫鬟驚喜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喊著跑了出去，玉奴隱約聽著，她喊的是“夫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