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五十、恣意憐（二）

  南宮走下床去，乳白色的絲質睡裙直直的垂在地上，越發顯得她煢煢孑立，有一種遺世獨立的美感，而她，的的確確是這宮廷之中最不同的所在，不迷惑於權勢，亦不在感情的泥潭裏淪陷，柔美如月光，那樣輕輕的路過每一個人，帶給他們淡淡的溫暖和慰藉，卻不流連於他們之間，不惹人癡迷。 她輕輕捧著燭火，火苗躥著跳著，映襯著她的臉龐，仿佛也似哭似笑，“鳶兒，等你長大，便懂得看待一個人，是用心的，而不是用眼睛。表麵上，他是冷冷待我，然而心裏，卻並非如此。他不過是想我怨他、恨他，這樣才能在他走後好好生活，才能忘記他，忘記我們的過往，回到父皇身邊，做宋國最快樂的公主。” 她吹熄了燭火，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道：“鳶兒，宮裏便如這漆黑的夜，用眼睛是什麽都看不穿的，即便模糊看見了，也多半是假的。不得已之中，人們做的往往不是心中所想的。你明白麽？” 翌日一早，南宮便囑咐了阿若守在殿外，傳了隨行的幾名太醫來為芷鳶診治，對外便說是自己身子不適，這幾名太醫是為了方便沿途照顧自己。她並不十分清楚芷鳶的病情，隻隱約聽宋帝提起，也明白芷鳶再難生育之事非同小可，絕不可泄露，更不可讓芷鳶自己知道，因而隨行的太醫都是再三甄選，不僅忠心於宋國皇室，更是醫術高超，人品端正。為首的崔太醫之前便診治過芷鳶，更是受到南宮倚重。 南宮陪在一旁，將絹子放在芷鳶手腕上，柔聲道：“勞煩太醫了。”幾位太醫皆行了禮，依次搭了芷鳶的脈，又問了些事，芷鳶都一一答了，她見太醫們都神情凝重，商議不休，不覺心中了然，微笑道：“本宮的身子大約是難好的了，太醫們不必如此，隻盡心便是。” 南宮將食指比在她唇上，道：“莫要胡說，你年紀這樣輕，身子怎會不好？太醫們不過是謹慎些罷了，不必多心。”半晌，崔太醫跪下行禮，道：“敢問公主，玉露丸可有按時吃著？”芷鳶點點頭，道：“日日都依著囑咐吃著的，隻是最近幾個月腹痛的厲害，吃了還勉強好些，有時疼痛難忍了，本宮便自作主張多吃些，如今想來，倒是頻繁得多了，這藥也不大夠了。” 崔太醫點點頭，蹙眉歎息道：“公主神思鬱結，想來飯菜吃的也並不多，身子倒虧了許多，氣血不足，再加上齊國屬宋國以北，本就寒冷些……”他沉吟著，又道：“公主本就是因為凍壞了身子才會落下腹痛的毛病，若不好好調養，隻怕……” 南宮聽他說著，蹙眉凝神望著芷鳶，心疼道：“你這孩子，怎會凍著了身子？皇弟百般疼你，即便疏忽些，宋宮上下又有哪一個敢克扣你的？”芷鳶想起當年之事，心中百感交集，隻得強自笑著，道：“不過是我貪玩罷了，姐姐不必難過，還好我年紀輕，再多的病，好好調養了，都是會好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