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四十一、淇奧
她的腳步一刻都不曾停歇,直直衝到洛堯所在的屋子裏。正如這些年來她的心路一般,她愛他,愛的那樣累,可她都心甘情願——她本就是他的,是他的附屬品,為他歡喜是應該的,為他哀傷也是應該的。她從沒有一刻如現在一般迷茫,“不該妄想的……”她咬緊了唇,任憑淚水劃過臉頰,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而下。 洛堯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她哭的這樣傷心,自己卻無能為力。他翻遍自己的衣袖,也未找到一條帕子,他又看看自己的衣袖,搖了搖頭——玉奴是那樣冰清月潔的女子,怎能用尋常衣物擦拭她的淚水? 他走到她身邊,極盡溫柔的望著她,輕聲道:“姑娘,為何如此傷心?”玉奴不理他,隻是捂著臉抽泣著,肩膀如小山一般聳著,顫抖著。“洛某不知姑娘為何如此,隻是,若姑娘肯告訴我,我是什麽都肯為姑娘做的,決不讓人欺負你。”洛堯蹙眉道。 “要你管。”玉奴推開他的手,將書塞在他手中,道:“你走罷。”洛堯怔了怔,盯著自己的書,道:“這……左大人……姑娘,左大人可有說什麽麽?”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畔“嗡嗡”作響,難道自己傾盡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空麽?難道這滿紙詩文真的不值一文?命運,真的不肯駐留在他身上片刻麽? “他什麽都沒說……你的書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你走罷,走!”玉奴哭著將他推出屋子,又徑自哭了起來。洛堯隻覺天旋地轉,無法思考,他木然的走著,隻在重重假山之外,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玉奴蒙昧的影子——那美麗影子,或許便是他一生所求了罷?再不可得,再不可得了。 他猛然驚醒,莫不是左丘因自己的詩文不堪而遷怒於玉奴了?他長歎一聲,失魂落魄的走出左府的大門。 夜已深了,因著蘇佑“勤勉”兩字,各宮嬪妃便都裁剪了吃穿用度,映襯著齊國休養生息、韜光養晦的政策,宮裏的老人們回憶著,總覺得宮中黯淡了許多。浣花宮亦是如此,它原是齊宮中宮燈最多的宮殿,如星子般徹夜明亮,如今唯有宜政所在的寢宮點著一路宮燈,無端添了一筆寂靜。 宜政捧了本書在燈下讀著,見宮女們低聲嘀咕著,不覺心煩,便道:“今日皇上不會來了,都出去罷。”宮女們一聽,皆行禮道了聲“是”,便魚貫而出。她冷冷的看了她們一眼,便又靜下心來,呢喃著書中的句子“將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將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 “小姐。”一陣梅香襲來,宜政略蹙了蹙眉,道:“回來了?這梅花太香了些,倒有些膩。”淇奧點點頭,微笑道:“什麽都瞞不過小姐,奴婢今日回來的晚,便偷了懶。明日定去尋些好梅花來。” 她說著將梅花插入一個琉璃花樽中,又將花樽拿的遠些,道:“花香飄到小姐那裏便會淡些。”宜政並不理她,隻淡淡道:“怎麽回來這樣晚,又不知去哪裏貪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