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三十三、無忌

  “娘娘羨慕臣妾？臣妾倒是真真的羨慕娘娘呢。”百裏敏輕“哼”了一聲，淡淡道。“阿敏！”蘇仕站起身來，拉住她的袖口，朝她擠了擠眼睛。“夫君，皇後娘娘都未曾說什麽，你又何必攔著我？阿敏雖沒讀過什麽書，知道的禮儀甚少，這些年來也未曾在皇宮之中闖出什麽禍端。阿敏隻知道，話盡實了說便罷了，皇後娘娘大人大量，這些實話，總是聽得的。” 百裏敏略略努著嘴說著，神情半是嚴肅，半是羞赧，望著芷鳶的時候，眼中似有無盡怒火，望著蘇仕的時候，眼中卻又滿是柔情，與其說是賭氣，倒不如說是撒嬌。她的神情那樣真實，如同清澈的碧波，一眼便能望穿心底。芷鳶雖知道她似是對自己有敵意，卻還是忍不住喜歡她的性情。 “和郡王，無妨。敏妃性情直爽，本宮很喜歡和她說話，即便她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也是無心，本宮不會怪罪。”芷鳶微微一笑，蘇仕隻得歎了口氣，坐了回去，隻是目光依舊看著百裏敏，仿佛又千般不安。然而看在芷鳶眼裏，那卻是男子對一個女子所能體現出的最多的愛意——那樣的不放心與牽絆，必是寶貝極了，才受不得她受到一點傷害。 這深宮之中，沒有一個女子能得到幸福，看著他們夫妻這樣相愛，芷鳶不禁覺得這世間還有著希望。淡泊如雲的希望。 “皇後娘娘能決定人之生死，實在另臣妾羨慕。若是臣妾也有這樣的本事，想來臣妾的父親也不會去世了。”百裏敏冷冷道，她眉梢裏，透著深入骨髓的桀驁，亦埋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寧妃尷尬的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和郡王，阿敏想來是累了，你帶她回去罷。”蘇仕道了聲“是”，便站起身來，走到百裏敏和芷鳶中間，身體略微擋在百裏敏前麵，道：“娘娘恕罪，臣弟……” 百裏敏道：“我沒有錯，姐姐和夫君又何故如此？姐姐好脾氣，在這宮裏受氣受慣了，我可不同。父親死的那樣冤屈，阿敏身為人女，不得不問皇後娘娘一句。”她努力想掙脫蘇仕的阻擋，卻無論如何都甩不開他的手，他的手那樣堅定的握著她的手腕，讓她擺脫不得。“夫君……”她嚅嚅道，臉憋成了荼蘼花色。 “閉嘴！”蘇仕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見她被他的聲音鎮住，聲音便低沉下來，小聲道：“跟我回去。”說罷，拉著她走了出去。芷鳶並不看他們離去的樣子，隻是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臉色卻漸漸蒼白下去。 “她怪我也是理所應當，我都不氣，你氣什麽？更何況，這件事我也的確有責任的。”芷鳶閑閑的喝著燕窩，銀質的勺子細細攪動著，一輪一輪，一圈一圈，像是在平平無奇中劃走了歲月，隻有偶爾幾聲清脆的聲音，顯得有些生氣。 阿若努了努嘴，道：“公主就是太好性兒了，才被欺負。宮裏的娘娘們欺負便算了，如今一個郡王的王妃也……奴婢真是咽不下這口氣。難怪人家都說和郡王的王妃任性驕縱，與和郡王夫妻失和……想來也是，和郡王那樣好的人，性子溫潤，風度翩翩，怎會受的了她？” “噗嗤”，芷鳶笑了起來，道：“他還性子溫潤？風度翩翩倒是的，可這性子，實在算不得溫潤。依著我說，這世上性子最好的男人，還是軒塵……”芷鳶說著，猛然想起阿若喜歡軒塵的事，忙住了口。 阿若微微一笑，道：“公主不必忌諱奴婢，奴婢心裏早已放下了。”芷鳶一時無言，隻是心疼的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道：“再不提這些事了，再不提了……要忌諱的，又豈止是你？還有我……想來，我隻活了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