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三十一、百裏敏（二）

  長信宮中的正殿前，幾個宮人正忙著將幾簇新趕製的白色花團掛在正殿的牌匾之上，殿中已擺滿了素色的花朵，映襯著苦寒的風，更顯得淒惶。一將功成萬骨枯，如今到了將軍革馬裹屍還的時候，原來是與尋常百姓之家一樣的光景，再華麗，都是枉然。 殿門前站著的一名年長的姑姑笑著迎了上來，行禮道：“娘娘萬安，門口的太監真是該打，娘娘來了竟也不知作聲。”芷鳶扶了她起來，道：“不礙事，是本宮不讓他們傳話的——無端擾了將軍。”姑姑點點頭，蹙著眉歎道：“多謝娘娘體恤。” “皇後娘娘來了。”惜竹端了吃剩的茶水出來，見是芷鳶，忙笑著走到她身前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禮。她本與芷鳶不睦，後得知自己嫁與懷恩之時，後宮之中唯有芷鳶一人肯幫自己說話，不覺生出一份感念之情。 芷鳶微笑著扶她起來，細細端詳了她片刻，見她麵容憔悴，臉上的粉虛虛的浮著，隻餘了一絲蒼白，不見半分明亮，不覺蹙了眉，道：“快起來罷。”她瞥了一眼惜竹手中捧著的茶水，道：“你是掌事宮女，怎的做起這些活來？” 惜竹訕訕的笑笑，道：“左右都是活罷了，奴婢做慣了。”芷鳶知道，若是自己幹涉長信宮中事，想必會給惜竹帶來更多的禍事，隻得歎了口氣，對一旁的姑姑道：“惜竹好歹是掌事宮女，亦是懷恩公公的人，貴妃想來也是極疼她的，如今做這些事，既不合規矩，隻怕也違了貴妃的心意。” 姑姑忙賠笑著點頭稱是，喚了幾個宮女來接過惜竹手中的茶案，道：“惜竹姑娘，以後這些事還是囑咐了她們做才好，沒得讓她們偷懶。”她雖這樣說著，看著惜竹的目光仍是不屑。芷鳶並不看她，隻是拉了惜竹的手，道：“咱們進去罷。”惜竹點點頭，微笑道：“娘娘們都在裏麵了。” 殿中點了濃濃的檀香，順著香爐緩緩而出，彌漫了整個大廳。寧貴妃獨自坐在一邊，神色略略有些黯然，陳婕妤、沈良娣坐在她對麵，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慎美人坐在角落裏，出神的看著手中的茶盞，淑妃蹲在爐火邊，隨手劃著爐中的炭火，見芷鳶進來，賭氣似的站了起來，倚在窗邊，瞥著外麵的景致。 芷鳶知道她對自己心有芥蒂，便也不去看她。眾人見芷鳶進來，便都起身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芷鳶點點頭，道：“都坐罷。”寧貴妃笑著走到她身邊，道：“這樣冷的天，娘娘怎麽來了？怎麽也不帶個手爐？” 她說著將自己的手爐塞在芷鳶手中，又扶她坐下，道：“快捂捂。”芷鳶抬頭看了一眼慎美人，又轉而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手爐，不知為什麽，她心裏酸酸的，或許，因著慎美人，她與蘇佑這一輩子算是完了，可是，又怎能怪她？她所承受的已經夠多了，若真有什麽相欠，也是自己欠她的，自己與蘇佑的賭氣，關了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