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三十、百裏敏
“皇後……”芷鳶擺了擺手,將手指比在唇邊,示意長信宮門前的小太監噤聲。那小太監吃了一驚,又倏爾轉為溫順而熨帖的笑容,立在門邊。芷鳶走進宮門,卻見蘇仕並沒有跟來,便轉過頭去,道:“你不進去?” 蘇仕笑著抽了扇子出來,肆意扇著,任憑身邊的白雪在他身邊紛紛飛舞,如同淺色的蝴蝶圍著素色的梨花,嗅出了不屬於這個季節的香甜味道。他靜靜的望著芷鳶,隔著宮門,仿佛隔著整個世界一般——他那樣自由、瀟灑,她卻過早的枯萎,注定了一生都將被囚禁在這深宮之中,逃不了,也從未想過要逃脫。宛如現在,她這裏是寒冬,而他那裏,卻是花舞蝶飛的錦繡時節。 “你先進去罷,免得惹人非議。”他張了口,卻並未發出聲音,然而看著他的唇的形狀,芷鳶便懂得了他的意思。她感謝他的細心與體恤,淺淺一笑,轉身輕聲道:“走罷。”阿若點了點頭,扶著她走了進去。 蘇仕摸了摸鼻子,不禁搖搖頭,他這樣不羈的人竟也有如此細心的時候,他的細心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夫君。”一聲清亮的女聲劃過他的耳際,他轉過身來,迎麵而來的是一雙美麗而明亮的大眼睛和嬌豔欲滴的櫻唇。 “夫君怎麽不進去?”她笑嘻嘻的問道,說著將手中撐著的油紙傘抬高,盡量遮在他頭上,她身量並不高,隻得直直的將手臂舉起來,袖子順著手腕滑下來,一小截玉臂便這樣露出來,仿佛要消融在這白色的背景裏——倒也不辜負如斯美景。 蘇仕看著她,不覺有些心疼,她便是他的妻子,百裏敏。他接過她手中的傘,將她摟在懷中,道:“冷麽?”阿敏笑著抬起頭來,臉頰略略有些緋紅,道:“不冷。夫君在,便不冷。”她粲然一笑,那樣美的笑容幾乎讓蘇仕忘記了她心頭的悲哀——她的父親,病死在戰場之上。 蘇仕將她鬢邊的碎發挽在耳後,又幫她把發髻上的白色絹花簪好,道:“可回過將軍府了?”阿敏縮在他懷中,道:“回過了,母親讓我進宮來看看姐姐,她要操持家裏,脫不開身的。如今隻有我是閑人了。”她努嘴一笑,道:“夫君,咱們進去罷,在這裏吹著冷風做什麽呢?”蘇仕環著她的腰,點點頭。他的下頜劃過她耳邊的肌膚,有些癢。 寧妃坐在椅子上,任由身邊的嬪妃們聊著天,她隻覺得頭痛欲裂,一個字都聽不進,也一個字都不想說。不一會兒,嬪妃們便覺得興味索然,便都低了頭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寧妃剛剛成為貴妃便出了這樣的事,論事,她們不得不巴結她,論情,她們又不知道她還能好到幾時。也許因著此事,皇上會更加寵愛她,也許因著此事,百裏一族會徹底陷入囹圄,世間的事,又有幾人能夠洞悉? 而寧妃無疑是其中最為清醒的人之一。她很清楚父親的死意味著什麽,他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她位置的穩固,向蘇佑證明,自己的確身子不適,因而拒絕出征,不存在要挾他的可能性,當然,即便有,蘇佑也隻得認了這個啞巴虧;與此同時也證明了百裏一族的忠心。既然百裏一族已不再掌管兵權,又於國家有功,便不必大費周章的處置他們,封寧妃為貴妃,也算恰如其分。那麽現在,自己唯一要做的,便是懷一個孩子,一個皇子。 寧妃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