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二十六、貴妃（二）

  寧妃仔仔細細的端詳了她一番，方道：“氣色看著的確是好了許多。”她說的幾近真心，惜竹也不覺動容，然而經過了這麽許多，她已不複當初那般單純，她說不出這是一種怎樣的幸運，抑或是悲哀——看透人心，或許少了一分危險，卻也少了一分快樂。 惜竹略略避開寧妃的目光，尷尬的笑笑，道：“多謝娘娘厚愛，奴婢已大好了。”寧妃滿意的點點頭，道：“你身子不好，大可多歇歇，長信宮中，不過是長日慢慢罷了，沒什麽特別的。”她話音一轉，仿佛要潛下心來講述什麽蒼涼的故事，隻是聽在惜竹耳畔，這更像是別有用心的點撥，“倒是多陪陪懷恩公公才是正經。” 她眼中的笑意仿佛更加濃烈，似是研磨了許久的丹朱，紅的令人心悸。惜竹全身一震，猛地抬起頭來，她分明看到了寧妃眼中的笑意，那樣直勾勾的釘在她心上——她必是日日盼著懷恩死的。 寧妃與扶桑不同，她切切實實有著自己的夫君，有著相愛的過往，她看得出惜竹漸漸溫柔的眼神，看得出惜竹對於懷恩淺淡的情愫；而扶桑，她隻活在自己所想象的世界中，連同愛情一起，未曾真實的經曆過，因而，她的眼睛是冷的，觸摸不到惜竹悄然變動的內心。 “公公今日一早便被皇後娘娘喚了去，還未回來。”惜竹佯裝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隻低眉淡淡的回了。“哦？”寧妃笑笑，一手扯了扇子立在桌上，抵住下頷，道：“本宮有些乏了，你們下去罷。” “喲，那倒是老奴來的不巧了。”懷恩笑著走了進來，他瞥了惜竹一眼，忙走到寧妃近旁，行禮道：“娘娘萬福。”寧妃收束了扇子，笑道：“公公再不起來，真是要折煞本宮了。”她站起身來，扶了懷恩起來，道：“宮裏憋悶，日頭剛剛上來點，便熏得本宮乏了，公公來的正是時候，若由得本宮睡去，想來又負了一日晨光。” 懷恩笑笑，佝僂著的身子略略挺起來些，道：“老奴怎敢擾娘娘美夢？隻是皇後娘娘傳喚的急，又是皇上吩咐之事，這才不得已……還請娘娘恕罪。” “公公說的哪裏話？”寧妃莞爾一笑，扶了懷恩坐下，又命恬兒取了上好的茶來與懷恩，道：“公公肯來，這長信宮也算是有些貴氣了。這茶算不得怎樣好，隻是暑氣重了，公公淺淺嚐些，也算是為公公解解乏。” 懷恩笑道：“娘娘宮裏的東西都是頂好的，皇上看重娘娘，老奴跟在皇上身邊，哪有不知？凡是新得了好東西，皇上皆是第一個賜到這裏來的。”他品了品茶，閉目道：“果然是好茶。”寧妃微笑著擺擺手，道：“公公不嫌棄便罷了。” 正說著，懷恩站起身來，道：“老奴真是該死，竟忘了正經事，娘娘，皇上有旨意來，請接旨罷。”寧妃神色一凜，忙道：“勞煩公公。”便攜了恬兒、惜竹和宮中諸人一同跪下。她心頭一緊，擔心百裏縉的安危，不覺手腳冰冷，觸在地上，倒覺得地麵還暖和幾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寧妃百裏氏賢良淑德，溫婉可人，其父百裏縉忠貞不二，於病中奔赴前線，擊退楚國四十萬大軍，力挽狂瀾，乃國之砥柱。今冊封寧妃百裏氏為寧貴妃，協理六宮事，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