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七、賭局（三）

  蘇仕卷起衣袖，斜支在桌子上，一手拿了茶盞吃著，雲淡風輕道：“還不是兒子落魄，阿敏不甘罷了。她是寧妃的一母妹妹，姐姐嫁的這樣好，她卻跟著兒子，回了將軍府總是沒臉些。況且季氏之事，她總是吃心，親戚們議論起來，免不了要笑話她的。”他見莊太妃皺了眉，忙笑了笑，道：“母親不必蹙眉，這些不過是小事，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不是。了不起兒子便送她一紙休書，還她自由罷了。” 莊太妃歎了口氣，搖搖頭，道：“這孩子若是這樣不通事理，倒是哀家白疼了她了。”她的語氣沉重，滿懷著對於兒子不幸婚事的痛楚，連明亮的眼睛都蒙上了灰白的霧氣。 “當年宮裏亂得厲害，處處藏著爭奪皇位帶來的危機，憑虎賁將軍在你們父皇麵前的地位，也算當得起你們兄弟的保命石。哀家見她們姐妹模樣好，性子雖嬌慣了些，卻總算單純，便張羅著讓你們兄弟先後娶了她們姐妹。沒想到，世家出來的孩子竟是如此……哀家雖不聞世事，卻知道寧妃在宮中並不安分，總想著阿敏會好些，沒想到竟也是這樣。”她語調平緩，聲音溫婉柔和，像是唱著家鄉的小調，隻是鬢邊的步搖晃得厲害，總是顯露了半分心意。 “母親當年也是逼不得已，兒子與皇兄無時無刻不感激著母親。”蘇仕輕輕撫著她的手，他生性瀟灑，唯獨對莊太妃，有著異乎尋常的溫柔。也許是母子連心，故而能覺察到她心底的每一絲細膩。 “母子之間，說什麽感激呢？傻孩子。皇帝因著生母去的早，哀家照拂了他幾年，對哀家極是孝順，以天下養；對你這個兄弟，也總是優渥。可是自古的皇帝心是一樣的，哪個容得臥榻之側他人鼾睡？皇帝登了基，你也算是大功臣了，可哀家真是怕。權力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身為皇族，樂得逍遙才是福氣。你和季氏這樣一鬧，前程算是沒了，哀家卻覺得安心，為你高興。阿敏身為你妻子，怎能不懂這個道理？” 她反過手來，拍了拍他，道：“罷了，由得她去。當年你對她便不是很中意的，母親逼著你，也總該料到有今日，兩個都是驕傲的人，心不在一起，都不願委屈，又怎能走的長久？” 蘇仕坦然一笑，道：“母親想開兒子便放心了。不然若是攪了我們菩薩心腸的太妃娘娘清修，兒子便是罪過了。”他諂媚的笑笑，道：“自是沒人比母親更懂我的，若真有一日遇得如母親一般的女子，便是兒子三世修來的福氣了。” 莊太妃“噗”的笑出聲來，道：“真是該打，竟開起哀家的玩笑了。哀家有什麽好的，這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是你自己不肯用心去看罷了。若是你不肯去尋，哀家便替你去尋了，到時候你可別惱。” 蘇仕笑笑，眼中卻閃過一絲認真與虔誠，道：“自隨了母親去尋，這世上總是沒女子能勝過母親的。兒子並不求旁的，隻要她的心有母親一般澄澈平靜，便是好的了。兒子必好好待她，一生相待。” 正說著，他猛然想起一雙眼睛，一雙幹淨的眼睛，便問道：“母親，這宮中可有什麽‘公主’麽？”莊太妃想了想，道：“倒沒聽說有什麽公主……對了，前幾年你皇兄新娶的皇後倒是宋國的公主，不知你說的是不是她。” 蘇仕心中閃過一絲失望，卻又轉而笑著，道：“無妨，兒子不過隨口問問罷了。”莊太妃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卻又不忍說什麽，隻得道：“哀家信你，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