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四、不相負（二）

  又聊了一會子，上官夫人便借口有事，攜著上官齊和兩個幼子出去了。偌大的房間隻剩下了上官泓和心思不定的紫音兩人。紫音見他們出去，反倒有些尷尬，隻低眉道：“我幫你收拾行李罷，男人總不及女人細致的。”她說著，從衣櫥中取了各季的衣衫，用心的將它們疊成方形，按順序放在一處。 紫音雖不是公主，卻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金枝玉葉，從小到大，連衣衫都不曾自己穿過，如今卻如任何一個平凡的女子一般，為即將遠行的良人收拾著行裝。她那樣虔誠而謙卑，便也就擁有了任何一個平凡的女子所具備的最強大的武器——溫柔。“溫柔”二字，或許沒有“美麗”、“華麗”等字眼來的驚豔，卻比它們更加精妙。 從來，男人之心便如百煉之鋼，隻有源自女人心底的溫柔才能把它們化作繞指柔。 紫音猛然覺得腰上一緊，她略怔了怔，將手緩緩伸到腰間，撫了撫上官泓緊緊擁著她腰間的手，微微一笑，柔聲道：“泓，怎麽了？”上官泓並不說話，隻是用下巴輕輕抵著她的肩，呼吸的溫潤氣息打在她脖頸上，一絲一絲，宛如離人間的絮語，有著說不出的癡纏。 “對不起，紫音。”他低聲道。一瞬間，幾乎錯亂，紫音的心劇烈的跳著，一種不祥的感覺突如其來的襲向她，正如夜夜的夢靨之中一般。在夢裏，他亦是這樣溫和而無奈的對她說：“對不起，紫音。”賜婚之後的日子，她沒有一天不在想，會不會他這樣痛苦的說著，便離她而去？他終是不願娶她，該怎麽辦？ 她故去的母妃曾告訴她，男子之心決絕而不可逆轉，不愛了便是不愛了，再也回不到從前。 紫音忙轉過身來，擁在他懷裏，道：“為什麽這麽說？是有什麽……可怕的事麽？”她盡量保持著郡主所應有的風儀，淺淺的笑著，語調平緩而柔和，隻是她的嘴角略略有些抽動——如她的心一般，不可遏製的痛苦抽動著。 她想起一首詩：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情我便休。她從不願做卑躬屈膝奢求男子愛情的女子，那樣決絕與灑脫的風華，她不是不懂。隻是事到如今，卻總是為難。 “我不得不出征，不得不誤了我們的婚期。隻是，我父親年事已高，我不忍心他再上戰場……上官家，需要一個新的將領來延續榮耀了。”他歎了口氣，用力抱緊了她。紫音長舒了口氣，抬起頭來看著他，莞爾一笑，道：“傻瓜，我懂，我都明白。” 他看著她明媚的眼睛，與她會心一笑。無論他的心屬於誰，他都無法否認，在這世上，最懂他的人是紫音，而最適合做他妻子的人，也是紫音無疑。他曾想過，如果今天要娶的人是芷鳶，自己是否還能如現在一般決斷？或許，他的心底會揉滿依戀與不舍，會有不要江山要美人的衝動罷？ 又或者，芷鳶如孩子一般，她會懂得他麽？會隻是淡淡報以一個微笑麽？他並沒有把握。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上天所帶給他的，無論是婚姻，抑或是妻子，都是最相匹配的。他既想要建功立業，不拘泥於小兒女的情感，便無疑需要的是如紫音一般大方端莊的妻子。 芷鳶，在他這一生中，隻注定是個夢了。 “泓，我要嫁給你，在你出征之前。”紫音淺笑道。上官泓猛地心痛，吻上了她的眉間。他這一生，大概也無法報答紫音的愛與寬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