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繁花飾夢 九十九、蘇仕（三）

  他見芷鳶不說話，便伸出食指來，輕輕的戳了戳芷鳶的臉。芷鳶不耐煩的打開他的手，繼續悶頭哭著，隻是這次把頭埋的更低了些。“喏，我猜猜，是不是你主子欺負你了？說說看嘛……宮裏這種事多的不得了。”他說著，臉上詭異的笑意更濃，之所以說他的笑容詭異，是因為他的笑容難得的幹淨，像是沒有一絲害人之心。 “你這人有什麽毛病？話這麽多……沒看出來別人正傷心麽？”芷鳶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笑容，倒略怔了怔。她蹙著眉，眼睛、鼻子和嘴唇因為哭泣而略略帶了一絲粉色，月光潔白如鏡，他不禁覺得，她像個無助的孩子，而在這宮中，他自己又何嚐不是？ “你終於說話了。”他哈哈的笑著，拿了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整個人後仰著，道：“說話了總比哭著好。”芷鳶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沒想到淚水已被入夜的秋風吹幹了，淚痕凝在臉上，倒有些幹澀的痛。 “你是誰？”芷鳶問道，吸了吸鼻子。她蜷縮在那裏，無端覺得有些冷，然而不知為什麽，身邊的這個人，讓她覺得異常可靠。或許隻是因為他一直笑著，那樣好看的笑容，她從未見過。 “嗯，你可以叫我阿仕，仕途的仕。”蘇仕將身子坐直，淺淺一笑，坦然相告。“阿仕？我叫阿鳶。”芷鳶聽得他那樣輕易的就告訴自己名字，倒覺得扭扭捏捏的不成樣子，便索性告訴了他自己的閨名，她輕輕抿著唇，算是一笑，覺得自己頗有女俠之風。 “這樣，我們便是朋友了。”蘇仕笑笑，道：“若你想說什麽，我願意一聽。”芷鳶低下頭，下巴抵住手背，尖尖的，抵久了有些痛。她搖搖頭，道：“我說了不過是害了你，還是不說的好。”更何況，他與她，都是我想守護的人——芷鳶暗暗想到，蘇佑，阿凝，無論他們做了什麽，他們都曾經是她愛的人，也曾經，或許，愛過她罷。 蘇仕笑著，道：“好。不過，我總是在的。”他脫下外衫，披在芷鳶身上，便倚了一棵樹躺著，閉上眼睛，靜謐無語。芷鳶看了他一眼，輕輕拉了拉衣衫，覺得有一絲淡淡的味道，說不上有多香，卻覺得很好聞。他真好，陪著她，卻不過問她的心事。芷鳶覺得，自己渴望擁有一個這樣的朋友。 良久，遠處亮起了盞盞燈火，一群宮女提了宮燈一路急急的小跑過來。帶頭的宮女將宮燈拿起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猛然跪下，後麵的宮女也都跟著跪了下來，燈火晃眼，芷鳶才抬起頭來，才發現帶頭的宮女竟是阿若。 她哭著將芷鳶攬入懷中，道：“公主真是，讓奴婢好找……快隨奴婢回去罷，這吹了風，可怎麽是好？”芷鳶靜默的點點頭，經過剛才那樣安靜而舒適的陪伴，她已覺得宛如隔了一世，沒想到，仍要被現實扯回來。她已認了命，倒也平靜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