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繁花飾夢 九十六、緣滅（四）

  女子著一身普通宮裝，沒有塗任何胭脂水粉，發髻上也沒有任何釵環，隻在鬢邊小小別了一朵鳶尾花，在這偌大的宮廷之中，顯得格外素淨。仿佛是要故意將自己滌蕩在宮廷的背景之中，化作一縷煙塵，隨風而散。 “你這一身打扮……倒是不同。”蘇佑隨意瞥了她一眼，隻當她如尋常宮女一般，想著法子惹自己注意，便不再看她，隻是端起茶來品著，望著窗外隱隱若現的朦朧月色。他站起身來，將窗推開了些，讓月光更肆無忌憚的泄下來，籠罩在自己身上。不知為什麽，他看著這如水月光想起了芷鳶，她的笑，也是如此單純而美好。 阿凝低下了頭，道：“今日是娘娘生辰，所以奴婢打扮的略不同些。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戴朵花為長安宮添些顏色。太素氣了，是大不敬。”蘇佑不過是隨口一問，阿凝卻答得極其鄭重，而她的心意也如同她的話一般，不可轉也。 她的話倒讓蘇佑有些意外，“你平日裏連花也不戴麽？”“是。皇上大概覺得意外，整個宮中，哪個女子不是拚盡一切隻求皇上一顧呢？但奴婢是殘破之身，早已不作他想了。隻盼著能服侍娘娘左右罷了。”阿凝依舊低著頭，平靜道。 蘇佑轉過身來，看了阿凝一眼，又坐回到位子上，道：“朕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桃花。”他想了許久，才從記憶裏搜尋出她，他記得，也不過是因為她是芷鳶所救的女子。許多年之後，他也曾刻意去想他們初見的瞬間，那時的他才明白，自己欠她良多，她那樣傾城的美人，不該這樣孤苦的度過一生。 她無論嫁了誰，都是好的。那些普通的男人會因為她不可多得的美貌而分外珍惜她，然而因為她來到他身邊夾雜了太多的算計，縱使那些算計非她所願，逼迫與忿恨使他也無法原諒她，也就更談不上疼愛。 終歸，他不記得初見的場景，甚至不曾記得她的一生。朦朧中，他隻記得那一片緋紅的桃花色，宛若煙霞。 “奴婢已恢複了本名，阿凝。”她淡淡道，並沒有任何其他女子與皇上說話時的緊張與萌動。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早已見慣了風月，更是因為她從未雜念。“這桌菜是你做的？”蘇佑問道，“也是你教皇後習琴？” “是。”阿凝依舊是恭敬的表情，並無半點不同。然而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麽，便抬起頭來，道：“娘娘，她習的很辛苦。奴婢幼時曾聽父親說，心中有惦念的人才會習的這樣用心。” 蘇佑淺淺一笑，道：“朕明白。”他怎會不明白，芷鳶那個丫頭的心意？她的表情總是明顯，將心跡表露無遺。每當她和他說話，臉頰總是透著淡淡的紅暈。說了這麽久的話，蘇佑倒覺得有些餓了，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麵前的炙鹿肉。 “已有宮人試過菜了，皇上可安心食用。”阿凝道。每逢皇上用膳，總要有宮人試過菜之後，才能把飯菜端上桌。蘇佑品嚐著，道：“手藝很不錯。”阿凝笑笑，道：“奴婢不敢居功，這些菜式皆是娘娘教奴婢的，奴婢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