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繁花飾夢 九十五、緣滅（三）

  蘇佑看著芷鳶離去的背影，不知怎麽，心底倒有些寂寥。他不由得想到了飛妍，她病了，他的心不知為什麽，竟有一點點牽動。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他們在一起又何止百日。人常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離。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而他們之間，卻做足了算計。情誼，也在這日複一日的算計之中消磨光了。 芷鳶，她是單純的女子，擁有最原始的愛的本能，而這正是蘇佑所苦苦追尋的女子。他歎了口氣，道：“懷恩。”懷恩本在殿外候著，取了些熱茶飲著，聽得蘇佑喚他，忙把茶盞塞在一旁的小太監手裏，整了衣服小跑著進來，道：“皇上，老奴在。” “聽說季氏病了？”蘇佑瞥了他一眼，緩緩道。懷恩一時有些怔怔，忙緩過神來，回話道：“好像是有這麽回事。老奴聽聞前兩日和郡王進宮又沒去看她，她巴巴的守了一夜，第二日便病倒了。想來是氣急攻心，又受了風寒。” “這麽些日子了，她竟還存著幻想……”蘇佑沉吟道，宮中人人隻道和郡王每月都會進宮與季氏相見，卻不知道他從一開始便沒有去看過她，每次進宮，隻是照例去看他的母妃罷了。“皇上知道的，季氏雖狠毒，在情感一事上倒也算個實心腸的女子。當年待皇上是如此，想來待和郡王亦是如此……” 懷恩說著，言語之中竟有些歎惋。他長久的在宮廷之中，見慣了人事，對於人的見解也恰如其分。飛妍早已心有揣測，和郡王待她不過是逢場作戲，然而她想不通，為什麽他會冒了這麽大的險來做這場戲？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爵位與前程，抑或是性命。唯一的解釋，便是這一切都是為人所陷害。 然而和郡王願意深陷其中的局，她想不通是什麽。當初的溫香軟玉，鵝梨帳暖，若是都出於設計，其心計之深，便太可怕了。一次次等待，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耐心，每一次都讓她更加確定，自己的的確確是為人所害的，也更讓她傷悲，甚至是肝腸寸斷。因為她，幾乎毀了整個季氏家族，雖然皇上開恩不向季氏問罪，卻也不能改變季氏元氣大傷的命運。 她隻是想再見他一次，問清楚這一切，至於愛與不愛，她心裏早已如明鏡般清亮了。然而她等了一夜，除了忿恨與羞惱，什麽都沒有在她心裏留下。 “老三也真是任性，竟甩了手不肯去看她。”蘇佑搖搖頭，道：“你去傳旨給他，讓他今晚進宮去看看季氏。總歸是朕對不住她，便隻能委屈他了。”懷恩笑笑，道：“老奴這便去。隻不過又要聽和郡王囉嗦了。” 蘇佑想到和郡王，也禁不住一笑，道：“他呀……哎，沒法子說。你去罷，讓宮人們各自退了，皇後回來了再來伺候。”“是。”懷恩點點頭，彎著腰退了下去。 轉眼，長安宮又恢複了往日裏的靜謐，隻是沒了芷鳶的宮殿，總顯得有些空曠。“皇上。”蘇佑聽得一個輕柔的女聲喚他，這聲音嬌而不媚，雖柔弱卻極其舒朗，聽著很順耳。蘇佑帶了些倦意，道：“若是無事便不必叨擾了，朕累了。” “奴婢為皇上添茶。”女子道。蘇佑順手抬起茶盞來，果然已經喝幹了，身旁的茶壺也空空如也，便懶懶道：“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