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繁花飾夢 八十二、慎美人

  拜見過蘇佑與芷鳶，惜竹便辭了懷恩，獨自走向扶桑所在的宮室。一路上，所遇的宮人對她都無比尊敬，這在從前是從未有過的事。原來，日子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麽壞。一個小宮女見她來了，忙端端正正的行了禮，笑道：“姐姐可來了，姑姑好生念叨呢。奴婢引姐姐進去罷？” 惜竹抬頭冷眼看著門上的牌匾——陶然閣。這裏的主人，又有幾分陶然自樂的情懷呢？不過是犧牲旁人成全自己的貪念罷了。她理了理自己的思緒，跟著宮女走了進去。扶桑的房門是大開著的，裏麵有一絲濃重旖旎的香味，惜竹不禁吸了吸鼻子，行禮道：“姑姑。” 那個小宮女很自覺的退了出去，拉緊了門扉。扶桑斜著身子靠在貴妃榻上，冷眼看著她，身姿有說不出的韻味，然而目光卻寒冷入骨。“你還記得來看我？我還以為你飛上了枝頭，便忘了舊主了。”扶桑從掐絲琺琅匣中取了一些白色粉末，就著水吃了，方淡淡道。 惜竹知道，這是她平素所食用的珍珠粉，一兩之重不下百金，可謂價值連城。扶桑與蘇佑年紀相若，已有二十三、四歲了，她這個年紀的女子，無論籌謀些什麽，保住青春都是最要緊的事。 惜竹跪的更加虔誠，低了頭道：“奴婢未有一刻敢忘記姑姑恩德。”扶桑嘲弄的一笑，道：“你能來看我，便是你的忠心了。懷恩對你可真是好呐，你沒嫁錯人，我心裏也舒服些。這麽久了，我還是最疼你的。” 惜竹點點頭，道：“姑姑疼愛奴婢，奴婢怎能不知？如今雖嫁與懷恩公公，對姑姑的心卻是不變的。”扶桑笑笑，盡量使自己看上去溫和些，她起身去扶了惜竹起來，拍著她的手道：“好。你別怪我剛才狠心讓你跪著，隻是懷恩太會收買人心，我擔心你有變數罷了。聽說昨夜阿璟她們給你難受了？” 惜竹微笑著搖搖頭，道：“不過是言語上說了幾句罷了，姐妹之間，也常有的。姑姑怎會得知？”她麵上雖這樣說著，心裏卻恨毒了阿璟她們，自然，也恨毒了扶桑。扶桑冷冷一笑，道：“懷恩昨夜命人杖殺了阿璟和那幾個宮女，鬧得宮裏沸沸揚揚，連寧妃出麵都不得，誰人不知？” 她見惜竹略略有些怔怔，忙笑著道：“原也是無妨的，阿璟她們欺辱你，略加懲處也是小事。隻不過如此一來寧妃身邊便少了得力的宮女，你若有空便去照拂著些，也算落實了掌事宮女的名頭，等再過幾年，便好提為姑姑了。此事我已稟了皇上、皇後，也與寧妃說過了。” 惜竹萬萬沒想到，懷恩肯為著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先不必提阿璟等人皆在宮中要處當值，是寧妃等妃嬪身邊的紅人，殺了她們自然要落許多人情虧欠；而懷恩這麽多年來在宮中所樹立的溫文形象也在一朝之間顛覆，隱藏的實力也在一夕之間暴露，很可能給自身帶來禍事。 “如何？”扶桑見她默默不語，便有些煩膩，言語也生硬了許多。惜竹忙回過神來，道：“是。姑姑為奴婢思量，奴婢無以為報。”扶桑看了她一眼，道：“這便好。”她說完便依舊倚回貴妃榻上，整個身子的弧度都依著貴妃榻，靠緊了榻上墊著的小羊皮，極是舒服。 “你也起來罷，甭跪著了。”她輕輕的吐出這句話，仿佛話語中浸滿了熏香的芳菲，奢靡而迤邐。惜竹這才發現，自己的另一旁低低的跪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