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繁花飾夢 八十、感念

  惜竹不覺紅了臉，所幸霞帔遮住了麵容，才不為人所見。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強笑道：“若是妹妹們羨慕，我自當托了姑姑，為大家都尋個好去處。”阿璟走上前去，環顧著四周，笑著與身旁的宮女們打趣，道：“的確是好去處，瞧瞧這屋子，與娘娘們的也相差無幾了。” 她伸手觸了觸擺放著的汝窯花囊，吸了口氣，道：“竟不知公公怎麽會有這樣好的東西呢。不過，公公當差日子久，闔該有的。”惜竹聽出她是在諷刺懷恩年紀已大，並非良人，不覺恨恨，一時卻想不出什麽反唇相譏，隻得忍著，心裏卻恨了阿璟、懷恩千百回。 阿璟見她不說話，料想惜竹是說不過自己，便越發得意，高聲道：“不過這樣的福氣妹妹我是不敢要的，姐姐得姑姑喜愛，才討了這樣的好親事。我這樣粗手笨腳的，隻管照顧好寧妃娘娘便是不易了。姐妹們，是不是？”她一說完，一眾宮女皆嬉笑著道：“是。” 阿璟看時辰差不多了，便笑道：“妹妹一時高興，竟忘了姐姐已是掌事宮女了，等姐姐圓了房，這位子也坐定了。明日一定早早來賀喜。”她刻意加重了“圓房”二字，惜竹聽了幾乎嘔出血來，握緊了拳，恨恨道：“你……” 終於，她沒說出什麽，她知道，自己的一生也如這話的注腳，漸漸消散，成為一個短小的尾巴，不再有任何色彩。她聽得阿璟等人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和絮絮的嬉笑聲漸漸走遠，才緩緩吐了一口氣。 她好想哭，可是她怕，怕懷恩看到。怕他問自己，是不是嫁給他那樣不甘，那樣不願。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若是被懷恩嫌棄，便會更加生不如死。她還記得，當自己問扶桑自己嫁過來要做什麽的時候，扶桑隻冷冷的看著她，道：“你該怎麽和他過日子，便怎麽過日子。到了時候，自有用得著你的。” 那個時候，什麽時候會來呢？她甚至並不篤定，如果懷恩有朝一日死了，自己會不會比他死的更慘。扶桑，已害過她一次，她又憑什麽相信，到那時扶桑會幫她？ “若是想哭，便哭出來罷。”惜竹聽得聲音，便知是懷恩來了，她剛才想心事想得入神，竟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她本就想哭，一聽得這聲音，便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床上大聲哭了起來。她從未想過，這是她入宮以來，最痛快的哭聲。 懷恩輕輕坐在床沿，盡量不碰到她，隻是歎了口氣，幫她拿掉了頭上的霞帔。他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的陪著她。半晌，惜竹抽泣著將頭上的首飾一股腦的扔出來，道：“為什麽？為什麽是我？為什麽你要答應？為什麽！” 平日裏她本是怕極了懷恩，絕不敢這樣與他說話的，如今哭起來，越想便越覺得委屈，也就大了膽子，不管不顧的喊了出來。懷恩並沒有怪她，隻是認真的看著她，道：“委屈你了，惜竹。” 見她沒有說話，便接著道：“嫁給我這樣的人，誰會願意呢？”他搖了搖頭，柔聲道：“剛才那群宮女的話我也多少聽見了些，你性子好強，大概比我更難過罷？我娶你的理由，也許我不能告訴你，也無法和你解釋，但我想告訴你，我是想著你好的，不想傷害你分毫。在這宮裏，你是奴婢，我也不過是奴才罷了，半分都不由人。隻是主子們既給了這樣的安排，我們做奴才的，便隻有笑著謝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