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母親入院

  慕瀠發現自己有點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於是立刻垂下螓首,垂落頰邊的發絲剛好擋住她的臉。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看見他就有種想把自身情緒發泄出來的衝動。


  為什麽呢?說不上來,但總感覺他會幫自己,無條件的。這種感覺異常強烈,他們明明是對立的人呀,她有這種感覺不是很奇怪?

  “謝謝你的關心,我的身體還沒弱到幾滴雨下來就倒下。”她瞥了眼沾了泥土的皮鞋,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欲打算站起,卻聽見他說。


  思考再三,寒洛還是掏出袋中的幹淨手帕遞了過去:“你需要我的肩膀嗎?”雖然那僅是很輕微的動作,但他真的看到她肩膀在抖。


  她背脊一僵,抬首愣愣看著他,然後視線落在躺在他掌心的手帕上,匆忙拿過後站起:“謝謝,我很好。隻是想事情想得有點入神。”


  麵對他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黑眸,她不經意開口解釋,可說完之後,她就特別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那也不該淋雨,我們到車上去談吧。”對她急於解釋的表情,他僅是微微一笑,不想深究。他不會逼一個人說不想說的事。


  雨越下越大,一件外套根本擋不住這些雨水。他動手蓋好她頭頂的外套,她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被他擁著大步朝他的車子走去。


  把她塞進副駕駛座,他冒雨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頓時,車內的氣氛有點怪異,兩人都沉默不語,似乎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忽然想起為上車之前,他說的那句話,她借此打破僵局:“你想跟我談什麽?”她知道自己沒聽錯,他確實說了有事要跟她談。


  “你認識這個人嗎?”他拿起仍在車頭的文件袋,拆開拿出一張女人照片,放在她麵前詢問。


  “不認識。”雖不解他的意圖,但她還是沒有隱瞞回答。


  “你確定?”他加重語氣再問一遍,看到她堅定點頭,眉頭蹙得更緊,接著又掏出另一張照片,這次是個男人:“他呢?”


  “認識,不過你為什麽問我這些?這兩個人有什麽關係?”她好像隱約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清哪裏不對。隻是心頭隱隱的不安很強烈。


  “如果說,我無意中聽到這兩個人的對話,內容是……算計你,你會怎麽做?”聽到她真的認識其中一人的時候,他就覺得這件事自己必須事先知會她。


  都說眼見為實,不是親眼所見她不相信。再說了,肖磊對當年隻是耿耿於懷,她又怎會做對不起她的事呢:“不做什麽,先把事情弄清楚。”


  “你覺得他會告訴你實話嗎?你太容易相信一個人了,若他有意騙你,你豈不是……”


  “別說了,謝謝你的好意。隻是,我想反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你覺得呢?”他不回答,反而把問題丟還給她,見她下車也沒有阻止的意思。該說的話已說完,他確實沒有理由留住她。


  “……”她立在車邊,看著駕駛座的他,抿唇沒有說話,闔上車門便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望著倒後鏡中越走越遠的身影,覺得自己終究是做了多餘之事,隻是他不悔:“若他待你不好,我會來接你。”


  他輕聲留下這麽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扭動車鑰匙發動汽車,踩下油門疾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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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爺似乎不打算給她喘息的機會,這邊的問題沒解決,另一邊就又有新問題。本想回去上班的慕瀠,忽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但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她是熟悉的:鄰家阿姨。


  她急衝衝奔跑在醫院走廊之中,對走廊牆上‘保持安靜’四個字視若無睹,她也沒心情去留意,一心跑往急救室。


  急救室亮起的紅燈刺痛了她的眼,此時她的雙腳像灌了千斤鉛般重,重得她不止沒力氣往前走,好像連呼吸都要奪去。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往下墜,模糊了她視線。


  她絆到走廊的休息椅險些摔倒,幸虧她的手未曾離開牆壁。坐在椅子上,她亂了分寸,手捏緊手機,五指指尖泛白。


  她現在急需一個依靠,於是她撥通邵煊的手機,本以為聽到他的聲音,自己會鎮定不少,沒想到聽到的卻是冰冷的服務語音。她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盯著急救室的燈,眼淚不斷滴落。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直至一個溫暖胸膛緊緊抱住了她,鼻間傳來熟悉的氣味,她安心了不少,冰冷身體也因他的出現而漸漸溫起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放心吧,會沒事的。我在你身邊,不用害怕。”邵煊抱住她顫抖不已的身體,當他開會出來發現有她好幾通未接電話,他立即回撥,可電話那頭的她已經不會表達了,他就問了最簡單的問題,你在哪裏,來到之後就看到她坐在急救室外哭泣。


  雖然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但即使他想問,她現在這狀態也回答不上來吧。因此,他緊緊抱著她,什麽也不問,陪著她等在這裏,等她恢複情緒。


  急救室的燈終於熄滅了,一個穿著白袍的醫生走了出來。慕瀠立刻跳起來,快步走到醫生麵前,激動地抓住醫生的袍子:“醫生,我媽她怎樣了?”


  “你媽她時間不多了,這段日子她有什麽未完的心願就盡量替她實現吧。”醫生無奈地歎氣,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不,不可能的,你騙我對不對?我媽她……”她用力扯住醫生的袍子,力度大到想把袍子撕開,隻是她話還沒說完,身體便滑落暈了過去。


  昏迷的慕瀠,睫毛不停顫動,螓首不斷向兩邊搖晃,口中囈語連連,額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液。秦邵煊看了非常難過,卻也隻得抬袖替她拭去額上的汗,和緊握她冰冷的手。


  突然,她從床上驚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息。就在剛才,她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見母親與自己道離別,而且頭也不回地走了,越走越遠,還不讓她跟去,更不讓她追。


  “邵煊,媽……我媽她……”她激動地反手握住他大掌,想告訴他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急得眼淚都掉下來。


  他深深明白這種痛,明明想做些什麽,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人離開。“好了,別說了,我知道。”


  剛才趁她昏迷的時候,他已經找醫生了解過慕菲的情況,得到的結果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靈’。就是說,慕菲隻有等死的份。他又如能能將那麽殘忍的事告知她呢,因此他要給她一個夢,一個能堅持下去的理由,這是善意的謊言。


  “我要去看她……”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掙開他的手,翻身下床,可沒走兩步,身體便晃了一下,入目所視景物似在旋轉。


  “別激動,醫生說你要多休息。你待在這裏,我去看就行了。”他立即尾隨站起,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想起醫生說她操勞過度的話,就按她回床上休息,並替她掖好被子。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她擔心媽醒來會找自己,因此拉住他的手,乞求道。


  “要聽話,不然我要生氣了。”不得已,他隻好板起臉孔威脅她,也隻有如此,她才會乖乖聽話。


  看到她不願意地嘟起小嘴,他有些心軟:“醫生說你過於激動會影響胎兒,要為我們的孩子想想,知道嗎?”孩子對她來說很重要,隻要他說這個,她就不會到處跑。


  見她乖乖頷首應允,他不禁暗自籲了一口氣,俯身在她額上印上一吻,然後才推門離開。


  秦邵煊來到ICU病房區,瞥見一道熟悉身影,他們雖很少交流,但此人在商界出了名的守信用。看著那人目露深情,帶著皺紋的手貼在冰冷的玻璃上,麵容痛苦,嘴唇微啟,胸膛起伏,他一直在歎氣。


  邵煊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打擾姚海,但腳步卻邁了出去,慢步走到他身邊說:“既然擔心,何不進去看看她?”


  “你覺得我有那資格待在她身邊嗎?”姚海身體一僵,瞥了眼出現在身邊的人,然後把視線集中在ICU病房的慕菲身上。


  這一生,他對慕菲做過太多錯事,尤其是負了她一生。這一切都怪他啊,不敢反抗,也沒能力反抗,才會令她活得那麽辛苦。事到如今,他還是無法替她做一件事。


  說完,他掌心隔著玻璃,輕撫鏡後的容顏,眼眶濕潤,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自從母親住進醫院,慕瀠就天天往醫院跑,盼著母親醒來,但好幾天過去了,母親依舊在昏迷之中。邵煊有時候也來但很少,因為公司一堆事等著他處理走不開。


  在病房外,透過幹淨的玻璃窗,她無聲掉淚。但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的關係,眼前突然一黑,她身子傾斜朝一邊倒去。


  就在這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攬住她腰身,將她往自己懷裏帶。凝望她疲憊的臉,他幽幽歎了一口氣,彎身攔腰把她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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