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刻意製造再遇
從姚家出來,慕瀠沒有叫計程車,而是漫步在街頭。雙腳沒有知覺隻懂得往前走,她忘記自己走了多久,眼眶非常幹澀,鼻頭隱隱發酸,想哭哭不出來。
她一直走路很快,因為總是趕往不同的地方打工,今天卻走得很慢。她知道,母親緊跟在自己身後,偶爾會有幾聲咳嗽傳來。可她不敢回頭,怕咬牙強忍的淚水會一湧而出。
母親為那個人犧牲的程度遠遠超出她想象,同時也感覺到母親深愛那個人的心。這些她都了解,但並不代表讚同。媽是個傻女人,愛到那麽地卑微,還不懂放手。
她緊握的拳頭,從在姚家起就沒放鬆過,反而越握越緊,用力到骨頭關節都在叫囂。其實,她是害怕鬆開,擔心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會一泄而出,怕自己會回頭去姚家拒絕剛才答應的條件。
中午的太陽已經不能用溫和來形容了,再加上她走了那麽久,衣衫下皮膚早已沁出細密的汗,身後傳來頻密的咳嗽聲。
她蹙起秀眉,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距離自己不到十步的母親,“不要再跟了,回去吧。”
“……”慕菲一邊捂著咳嗽的嘴巴一邊抬首,望著習慣表現出很堅強的女兒,心在淌淚。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不但給不了女兒一個完整的家,還讓她在缺少父愛的環境中成長。或許,當初就不該倔強執意生下女兒。想著想著,強忍的淚水忍不住滑落臉頰。
慕瀠無奈歎了口氣,移動步伐走向母親,扶著她在樹蔭下的小凳子坐下,抬手拭去母親臉上的淚和汗。看著母親疲憊蒼白的麵容,心上傳來一陣刺痛。
“媽,不要再愛那個人了,好不好?”慕瀠不忍母親再受到欺負,小時候她什麽都不懂,不能挺身保護母親,現在她長大,有能力了,但同時也看到母親對那個人深深的愛。
隻是,那個人值得嗎?二十多年了,如果真的有心彌補,給的這些時間足夠了。
慕菲身體一僵,錯愕地睨著女兒,眼中泛淚幽幽道:“瀠瀠,那可是你爸呀,不要老說那個人那個人的。”
“媽,他不配當我爸爸。”慕瀠索性把話說明,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決。省得母親再逃避下去,有些現實是要接受的。
“如果他愛你,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被那女人欺負;如果他愛你,肯定事事以你為先,在你需要他的時候挺身而出;如果他愛你,如同你那般愛他,任何事都阻止不了你們在一起,除非他不肯放棄現在擁有的。”
“媽,清醒一點吧,好男人不止他一個,你對他死心塌地,他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過了嗎?曾經我跟媽一樣天真,以為隻要乖乖聽話,爸跟媽可以在一起,但其實那是錯的。”
“小時候,我很羨慕其他小朋友有爸爸來接,回去問你,你總說爸爸很忙。後來有一天,我看見了,我的爸爸不是忙,而是去接他家的寶貝女兒。當時我很生氣,恨不得上前扯下趴在爸爸肩上的女孩。但最後我什麽都沒做,流淚看著他們離我越來越遠。那時我才真正意識到,他們才是一家人,我們隻是局外人。”
“從那天起我就發誓,不會再喊那個人一聲爸爸,我隻要媽一個人就夠了。媽活得開心我就開心,媽笑我就笑。所以,媽,我希望我能成為你唯一的依靠。”
明明說好不哭的,可慕瀠眸中眼淚就是止不住往下流,路人紛紛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她,但她不在乎,隻希望媽能放下。這些話藏在她心底二十多年,現在說出來感覺好多了。
慕菲心疼地望著從不在自己麵前落淚的女兒,伸手抹去她臉上淚痕,可好不容易抹幹的臉很快便又會被淚水覆蓋,最後她擁女兒入懷。
一輛顯眼的銀白色跑車在路邊慢速滑過,駕駛座的人像是忽然感受到什麽,往車窗外一看,一張熟悉的臉躍入眼簾。他微微一愣,然後急忙踩下煞車。
秦邵煊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邁了出去,如鷹般銳利的黑眸搜尋那張臉的主人。可漸漸聚集的人潮擋住了他視線,他隻能蹙眉回到車上。
雖然隻是一眼,但他不會認錯的,那人就是監視器畫麵裏的女人、胸卡的主人:慕瀠。
當秦邵煊的身影出現在清吧門口,立刻引來不少名媛注目。一件V字形領口黑色T恤,外套寶藍色休閑西裝,再加一條淺灰色緊身褲,如此簡單的穿著將他的陽光帥氣完全襯托出來,與身著西裝時的他判若兩人。
他左耳的耳釘隨著頭部擺動,散發奇異藍色光芒,深邃黑眸像熠熠生輝的黑鑽,吸引在場全部人眼光,嘴角微微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頸項上是一條串著戒指的銀鏈,剛好在裸露的地方。
邵煊雙手插在褲袋內,優雅氣質傾瀉而出,黑眸半眯掃視全場所有人,最後目光落在一抹嬌小忙碌的身影上。他唇邊笑意漸漸擴大,舉步邁著悠閑步伐向吧台走去。
終於找到你了,看你這次怎麽逃。他其實迫不及待想上前問清楚,可又提醒自己必須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掩飾掉臉上不該出現的表情,佯裝淡定從容地走過去。
他沒有第一時間走近她,而是選擇在吧台另一邊坐下,雙手置於台麵十指交叉。他沒有出聲,眸子緊盯她一舉一動,等待她發現自己的存在,期待她向自己走來。
打從他出現在清吧門口,慕瀠就看到他,但她很快撇開了視線,熟悉的熱感從皮膚下升起,若不是吧內燈光偏暗,別人一定會察覺到她滿臉通紅的模樣。
腦海浮現昨晚纏綿畫麵,她手一抖,險些灑掉眼前客人點的調酒。客人正用肆無忌憚的眼神凝視自己,那目光仿佛要看穿她。她神經一繃,感到一陣懼意,握住調酒杯的手緊了緊,隻因客人眼底不同尋常的渴望。
秦邵煊目不轉睛略帶深思盯著她的樣子,令她心跳加速,掌心不由得冒出細密汗液。她輕咬下唇,偏首不理會他灼熱的視線,拿出幹淨高腳杯,把調好的酒倒入杯中,加上青檸片點綴。
這女人麵無表情的臉,使秦邵煊有種錯覺,好似她忘了自己,才這麽想一股無形的怒意由下往上竄,交叉十指加重了力道。直到捕獲到她有意無意躲避的眼光,他才知道自己對她並非完全沒有影響力,頓時心情大好。
“先生,請問你需要點什麽酒?”
忽然響起的男聲打斷了他思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馬上斂起微笑,再次看了看她的方向,想確認一下自己對她的影響,於是道:“給我一杯Dry Martini。”
“……”慕瀠推動盛著調酒酒杯的纖手在聽到他說出酒名後一頓,雖垂著螓首,但眼角眸光往他所在方向偷瞄了一眼。
幹馬提尼是她為他調製的第一杯酒,她記得當時他相當滿意,隻是他再點的用意是什麽,還有他這樣明目張膽的注視是為什麽……
她很不解,但不想深思。搖了搖螓首,漾開甜美笑容,抬首準備把酒移向客人可伸手的地方。突然,一隻溫熱大掌覆在她手上,把她的手和酒杯一並握住。
“先生,你喝醉了。”慕瀠全身僵硬,嘴角笑容凝結。雖然感到厭惡,但還是十分有禮地說。
其實,她很想甩掉那隻刻意用指腹撫摸自己手背的大掌,他的撫摸很是讓她惡心。可她咬牙忍住了,畢竟這裏的客人是不能得罪的,她也得罪不起。
男人挑眉看著她,咧嘴笑了笑,不理會她故意給自己找的下台階,反而更加使勁握緊。他想,她不過是個小小調酒師,不敢當眾甩開他,膽子大了就開始為所欲為:“酒沒醉我,是你人使我醉了。以你的容貌,根本不適合拋頭露麵,適合被男人豢養寵愛,我可以令你不用活得那麽辛苦。”
他這句話的意思非常明顯,表明要包養她。慕瀠狠狠瞪著他,若不是想保住工作,她真想立刻甩掉他的髒手。
秦邵煊看到這一幕,氣紅了眼,就好像心愛的玩具被搶,迫不及待想搶回來的舉動。正打算起身替她解圍,一隻大掌適時按住他肩膀,強行將他壓回凳子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