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誘人交易條件
秦邵煊用力打開房門,大步邁進自己房間,一拳朝自己左手邊牆壁揮去,疼痛瞬間從凸起的關節向掌心蔓延,但這點痛比不上心上的痛楚。
他不是不甘心總裁之位被撤下,而是那人竟拿媽來勸他。秦浩根本不配提她,媽當初在醫院承受病痛折磨,非常渴望父親來看她一眼,他不止從頭到尾沒出現,還用各種理由拒絕跟自己一同去看媽。
媽生病期間,他不但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還每天摟著不同女伴參加各種宴會,隔天報紙出來頭條是他笑得燦爛的照片,下麵全是稱讚他的話。
邵煊好幾次當著父親的麵,把報紙撕個粉碎,朝父親發怒,口中念的是希望他去見母親一眼,結果他總是以忙為理由,不與自己一起去探視。
他永遠忘不了,每次進入病房,看到的是媽期盼的目光,以及僵在唇邊的微笑。剛開始不覺有異,久而久之他發現媽詢問的問題離不開爸,就知道媽最想見的人其實是爸。
但是,身為兒子的他太沒用了,勸不動爸來看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消瘦,一日比一日沒精神,後來媽處於昏睡的時間很多,每次來他需要把她叫醒,可沒聊一會媽又會睡著。
媽睡得多,吃下去的東西少,隻能靠輸入營養液來維持身體機能,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也每況愈下。終於有一天,他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叫他去看媽最後一麵。
他開著車一路連闖紅燈,以最快速度到達醫院,跪在母親床前,眼淚不斷往下流。那時的母親已經氣若遊絲,跟他說話斷斷續續的,聲音細小到需要把耳朵湊近才能聽到。
媽和他說了很多,綜合起來的意思是叫他不要怨父親。他知道的,媽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他和父親,直至生命到了生命盡頭,她都盼望著父親的出現。
可,那人是在媽斷氣後才出現的,那時主治醫生已經替媽覆上麵容。醫院規定,若病人家屬不在,通知電話是一起打的,時間不可能相差太久,為什麽父親現在才出現,為什麽連媽最後一麵都不見,為什麽要讓媽帶著遺憾離開人世!
秦邵煊好恨,恨父親的無情,因此他自媽死後至媽出殯這幾天,即使麵對麵他都不願跟父親說一句話。
忍不住爆發是在媽出殯這一天,親戚、朋友都來送媽最後一程,所有人都處於悲傷之中,期間父親接了個電話,然後二話不說步出靈堂。
他臉部緊繃,垂在身側寬大孝衣之下的雙手,慢慢攥緊成拳,無視周圍投來的目光,跟上父親腳步,追出靈堂之外。
“你要去哪裏?”今天是媽出殯的日子!最後那句他沒有吼出來,而是在心裏無聲呐喊。他無法相信,曾經深愛母親的男人,麵對母親的死,可以表現得像陌生人一樣。
秦浩頓住腳步,僵著身子沒有轉身,單手插進褲袋,微微仰頭任由耀眼陽光刺痛雙眸。他沒想到兒子會追出來,更沒料到兒子會出聲質問。
“公司發生了一些狀況,我必須去處理。”
“我問你,公司重要還是媽重要!”秦邵煊努力壓抑不斷上湧的怒氣,從牙縫裏擠出一字一句,他想知道答案。
但是,回答他的隻有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望著那道漸漸遠去的高大背影,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仿佛出現母親對自己微笑的樣子。
深藏在腦海中的記憶如洪水猛獸般襲來,令秦邵煊措手不及,他想避開,但思緒的運行速度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快。唯一能做的,隻有任記憶如昨天浮現眼前。
他邊移動步伐邊脫下身上的西裝和襯衫隨手扔到大床,赤裸上身踏入浴室,生氣甩上浴室門。雙手撐在洗手盆邊沿,抬首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煩躁地扒了扒頭發,發絲穿過掌心的時候,伴隨陣陣疼痛,攤開一看,原來掌心被胸卡劃傷,胸卡主人的名字再次躍入腦海:慕瀠……
頭部因宿醉傳來一陣疼痛,他半眯起黑眸,走至蓬頭下,擰開冷水開關,帶著涼意的水沿著頭部順勢而下,澀澀的眼眶令他很不舒服,於是仰起頭讓水衝刷眼眸,溫熱的液體也隨之溢出。
衝完澡,感覺精神比剛才好多了。他僅用浴巾圍著下半身,拉開浴室門,視線正好迎向坐在床上的人。先是一愣,隨後他把不該表露的情緒掩藏,冷聲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非得用這種態度跟爸說話?”秦浩輕蹙眉峰,對兒子冰冷的語氣甚是不滿。明知兩人之間有誤會,卻不知如何解開這個死結。
他的手下意識捏緊置於大腿,已拆封的文件袋,袋子因他的用力而扭曲成皺。扯唇深呼吸好幾下,才開口說話,其實他很擔心自己一出口就是氣話。
父子兩已經好久沒坐下來好好談談了,這次是一個機會,他不想錯過。兒子很倔強,他完全沒有把握兒子會答應他提出的事。
“……”這種淡淡的、溫和的聲音令秦邵煊一僵,父親臉上揚起的笑意使他打從心底警惕起來。
秦浩在商場上有‘笑麵虎’之稱,越是燦爛且看不出一絲端倪的笑容,越能讓人感覺到心慌。邵煊麵無表情睨著父親,想不到有一天父親會把這招數用到自己身上,真是天大的諷刺。
密閉的房間內,因關上所有窗所以顯得悶熱,也導致人的心情漸漸變得煩躁。房間裏彌漫著壓抑的氛圍,隻有置於床頭的時鍾滴滴嗒嗒放肆行走。
父子倆人各據一方,把房間劃分成兩個不同區域。秦浩垂首坐在床沿,似乎在思考如何開口。邵煊雙手抱胸斜倚牆壁,沒擦幹的頭發偶爾有水珠凝聚掉落下來,他靜靜地等待著。
自從母親死後,父親好久沒進過他房間,更別說心平氣和聊天。這次到底是個機會,還是等待他落入陷阱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時間的流動很慢,他有些不耐煩撥弄短發,率先開口打破這表麵的安靜。
“你有話就直說吧,我一會還有事要出去。”其實,他所謂的‘出去’不過是推托的借口,隻希望可以逃離這個家,讓他鬆一口氣。
“你這不是剛回來嗎,怎麽又要出去?”留下來陪爸聊聊天不是挺好的嗎?後半句秦浩無聲在心裏說。
“……”
看出兒子的耐性快被磨光,避免談話再次不歡而散,他直接道出來意:“如果你想保住總裁的位置,明天就去相親。爸已經替你安排好了。”
“我說過我不稀罕總裁的位置,還有,我的人生我自己會安排,不用你來操心,別妄圖控製我。”
秦邵煊心頭湧上強烈怒意,好不容易放鬆的心情,神經再度緊繃,雙掌也緊握成拳。本以為父親的低頭是承認自己的錯,沒想到卻是想利用他,進行商業聯姻。
造成媽一個悲劇不夠,還要毀掉他的幸福。他沒見過那麽自私的人,連唯一的兒子都可以利用,難道公司遠遠比他這個兒子重要?
“爸是為你好,你要聽我的。”
“為我好?一句這樣的話就要賠上我一輩子的幸福嗎?我不答應,不用再說了。”邵煊態度非常堅決。
“如果你答應去相親,我就讓你在公司有實權,你想做什麽就放膽去做。”
“包括扳倒你嗎?”邵煊冷聲問,完全沒有拐彎抹角,甚至連直視父親的眼神都帶著明顯恨意。
秦浩訝異地看著兒子,忽略那些恨意,心裏慶幸兒子還未喪失鬥誌。於是,更加把勁刺激兒子:“你還沒有能力扳倒我,要我下台你必須有實權。相親換實權,這麽誘人的條件,你要拒絕嗎?”
秦邵煊沒吭聲,但也沒出聲反對,而是低首深思。
秦浩看出兒子的動容,嘴角勾起一道若有若無的微笑,放下交叉雙腿站起,把文件袋扔到床上,然後走了出去。他相信,兒子會答應的,即使本意是為了奪得實權。
關門聲響起,邵煊抬首,原本刻意隱藏起來的自信,在黑眸中表露無遺。他直起身子,朝衣櫃走去,從琳琅滿目的衣服中挑出一套,換上後頭也不回甩門離家,正眼都沒瞧文件袋裏的內容。
對他來說,裏麵的內容一點都不重要,對方美醜都與他無關,他把自己完完全全當成一個局外人。反正商業聯姻,選的是門當戶對的名媛,而且以父親為人,選中的必定是對集團有利的人。
因此,他去想去在意,才是真正的傻子。更何況,他愛的人在自己心底,對方不過是他的踏腳板。
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照射在柔軟的雙人床上,一個棕色文件袋靜靜躺在那裏,拆封的袋口露出一疊五分之一白色紙張,名字欄印著:慕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