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七年,整整七年,都沒有任何下任太陽神臨世的征兆。
念逐漸顯現出執政天賦,在他的帶領下,神界的經濟不僅免於崩潰,而且有條不紊地發展著。神族不但沒有慌亂,還堅強地適應沒有陽光的生活。失去了索爾的神界終於開始清醒地認識到自身的力量,通過自己的雙手開拓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再像以前一樣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崇拜太陽神上去。
木窗外帝都的街道還是那麽熱鬧,南來北往,神族的笑臉多了一份以往沒有的自信與從容。
“你真的要走?”帕雷亞站在門口挽留。
我把最後一本書塞進箱子,拉好拉鏈,然後直起身子看向帕雷亞,微笑著說:“東西都收拾好了,我還能騙你?”
帕雷亞看起來還要說什麽,她手上的通訊器突然亮了,她快速點開,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的影響跳了出來:“老板,您晚上還要和那個建材商見麵,我們已經來接您了。”
帕雷亞考慮了一秒鍾說:“不了,幫我取消今晚的行程,我要送朋友。”
西裝男人遲疑了一下:“可是今晚的會麵很重要,我們集團最近剛好正在發愁建材的問題……”
“就這樣。”帕雷亞直接按掉了通訊器。
我嘴角抽抽地看完她獨斷專權的全過程,他三年前去世的老爹如果看見剛才那一幕,興許能給她氣得活過來,大聲訓斥她怎麽能夠放過那麽重要的商機。
年輕的時候總是叛逆不羈地嚷嚷著夢想,無拘無束,閑庭信步。過了那個階段,她最終發現,自己應當為老去的父母分擔家庭的責任,於是她到底還是放下了鍛造術,老老實實回去繼承家業去了。幾年過去,她成熟老辣了很多,不得不承認,她確實繼承了她父親經商的才能。
“你可想好了?離開帝都最先進的器材設備,最具專業素養的團隊,跑去深山老林隱居?那個地方你能研究出什麽東西?”
“這你就不懂了吧,萬事萬物皆有聯係,始於同一處,也回歸同一處。有時候陷在一個所謂的學科之中是無益於更好的發展的,倒不如暫時離開,從其他地方得到些啟示。”
“你說話還是老樣子,讓人火大。”這聲音是蔻紗的……
“蔻紗?你也來送我?”我看著站在門口的高個子女神,她幾乎沒怎麽變,就是頭發重新留長了。
“帕雷亞都來了,我怎麽可能不來。”蔻紗照舊撇我一眼。
我笑笑走向她們:“我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漆黑如夜的下午,我們三個走在路上,談起了以前帕雷亞糟糕的廚藝,談起了有一次在街邊小店,我連粥帶蒼蠅喝進了肚子裏,蔻紗殺氣騰騰地看向店主,嚇得店主當即跪送了我們五年的粥卡……好久之前的事情,現在想起來覺得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一樣,而我們仿佛變回了當年那三個跟在蔻紗身後掃蕩南區的女遊俠。
可再動人的歌劇也有謝幕的時候,她們兩個隻能送我到這裏了。
“那,我就走了。”
“露娜。”帕雷亞叫住我,“你準備在山裏呆多長時間?”
“說不準,會有個七八年吧,就這麽幾年我還死不了。”
帕雷亞沉默了,蔻紗淡淡地笑了下:“你走吧。”
“嗯,我走了。”我微笑著轉身,便不再回頭。因為我知道一回頭就會看見對方眼睛裏的淚水,我們畢竟提前說好了誰都不許哭的。
走了幾步,身後帕雷亞帶有哭腔的聲音傳來:“不許你走七八年!五年之內給我回來!你和蔻紗是主神對時間不在乎,可我在乎!若是我老死之前你還沒有回來,我會恨你一輩子!”
我親愛的帕雷亞大老板,您還年輕著呢,怎麽說話就這麽暮氣沉沉的。
算了,直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很和諧,我早已心滿意足。
卡路西斯從那一次之後就回到冥界了,七年以來沒有出現過一次,也沒有趁神界衰弱的時候發動戰爭。神冥兩界的關係在逐漸緩和,從剛開始的允許互信,到後來允許通商,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他突然改變了想法,但在我看來,故事有個美滿的結局,這就行了。
走過一片草地,走進一片被夜色籠罩的密林,原來的我很害怕厭惡黑暗,但現在習慣了發現這也沒什麽。憑著記憶,似乎走出這片森林就能夠到達那棟山中別院。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一個小時我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覺了。
走著走著,前方一陣瘮人的笑聲突兀的衝撞進耳朵,那聲音仿若一麵漆黑冰冷的湖,神秘不知底細。
“誰?”我立刻停下腳步,定睛看去,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人隱在夜色中,他的臉深深地被兜帽遮擋,除了他露出的白皙過度的下半臉,他渾身上下都是幽黑一片。
他邁出腳步朝我走來,邊走邊用那神秘的嗓音說道:“年輕人,要我為你占卜嗎?”
他從寬大的袖口拿出一個水晶球托在掌上,看樣子,應該是個占卜師了。等等,占卜師?我的記憶一瞬間回到父親的筆記本,裏麵似乎記載過,當時的月神伽雅遇到了一個占卜師,預言了一場悲劇。
我有一種感覺,麵前這個人會不會和那個占卜師是同一人……
“你猜對了。”占卜師突然說話了。
我謹慎地看著他,“你想做什麽?”
“沒什麽,隻是想給你占卜一下,免費的,如何?”
一想到就是他帶來的不詳的預言,我想想還是算了:“不用您費心了,我還趕路……誒、喂!不經我同意你怎麽就開始了啊啊!!”我慌忙抓他的手,沒想到剛抓住,他便如影子一般消散,然後在幾步開外又出現。
他手中的水晶球正在高速旋轉,突然射出一道光,差點亮瞎了姐姐的眼!
“出來了出來了……”他湊近觀察水晶球,聽得出他的聲音裏很是興奮。
我拉起箱子繞過他繼續向前走,“你自己慢慢玩,我可是在趕路。”
身後再次傳來他瘮人的笑聲:“嗬嗬嗬嗬……你要有好事發生了,嗬嗬嗬嗬嗬……”
我頭也不回地說:“那真是多謝了,大爺你有時間給人占卜還不如回家喝一瓶川貝枇杷露養養嗓子。”
“嗬嗬,我其實還很年輕……”
懶得理他,繼續趕路。最終因為這個莫名其妙地大爺的緣故,導致我比預定時間晚了很久才到達那棟別院。整理整理房間,又洗洗刷刷,輕易地就折騰到了第二天早晨。我鋪好床,打了個哈欠,看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空,拉上窗簾鑽進被窩,心裏更加抱怨。
都是那個老頭,耽誤得我天都亮了還沒睡覺……
……
天,亮了?
我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拉開窗簾看向外麵,天邊的朝霞如一朵燦爛綻放的薔薇,彩雲邊的山頭上,燦金耀眼的光芒愈發明亮。我趕緊跑出門,站在院子前的青草地上,看著那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溫暖的光芒一寸一寸地照亮山坳的陰影,照亮漫山遍野的野花,也驅散了我心中所有的陰霾。這光芒裏包含了太多,溫暖、慈悲、威嚴和無盡的愛,令人落淚。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屬於他的陽光,再也見不到他。
我以為,這輩子,我注定孤獨終老。
“怎麽會……怎麽會……”麵對陽光下衝我微笑地索爾,還有那對溫柔到快要化掉的金色眼眸,我泣不成聲,快要看不清他的麵容。
索爾輕輕地抱住我,輕聲說:“我回來了。”
“我以為你……”我以為你死了,畢竟你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索爾的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就像曾經他做過的一樣。“別哭,我不是回來了嗎。”
“可你那天明明就在我眼前……”
“是雷門特做的,他用自己生命換我回來。他說,一切因他而起,他應該為此負責。”
我忽然想起索爾死去的那天傍晚,南方天際響起了一聲飽經滄桑的歎息:
真是夠了。
當時我隻顧沉浸在索爾死去的悲傷中,根本沒有在意這個聲音。現在想來應該是雷門特的聲音。
我抓緊索爾的衣衫,好不容易克製住眼淚,一直看著他的臉。
“怎麽,一直盯著我看?”
我依舊盯著他看,發誓再也不會讓這張臉從我生命中離開。
索爾被我盯得有些不舒服,笑了笑:“在想什麽?”
“我在想,你這個神王還真的不好惹,動不動就觸犯禁忌做些嚇人的事情。”
“所以,你以後可不要惹我生氣,說不定哪天我被你氣走也說不定。”
我趕緊抓緊他的手,“你倒想的美。”
索爾彎起嘴角,在我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我確定了,他再也不會離開我。
因為他的眼神如此篤定,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