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防火防盜防棪棪
自慕容一辰那裏得到了否定的回答，陌青裳一雙眼中立時含了痛惜，看住我道：“怎麽會這樣？”
我極其配合地稍稍低了頭，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過得那麽一小忽兒，陌青裳想起來什麽似的開口問我：“棪棪，你……連陌醨也忘記了麽？”
陌醨？是哪個？我做出回憶的姿態，然後搖了搖頭。
櫻桃唇兒緊緊咬了咬，陌青裳的神情更加痛惜了些，看向慕容一辰道：“若陌醨回來了，該怎生是好？”
我聽在耳裏，心中暗暗想著，看來這個陌醨於過去的我來說是個特別的存在，現下他卻是不在的，說不得他回來了，我就會想起些什麽。
於是我心裏竟生出了些期盼。
收起了情緒，陌青裳露出笑意來，拉住我熱切道：“棪棪，可願隨我去砥穀走一走，說不得到砥穀看一看，你能想起些事情來？”
“也好，棪棪，今日你剛從棲梧嶺回來，改日就隨青裳姑姑去看看罷。”慕容一辰附和道。
“唔。”我點頭。“那就麻煩青裳姑姑了。”
陌青裳亦對我點頭：“好，明日我來接你。”
當夜我便有些不成眠，白日的棲梧嶺之行，明日的砥穀之行，都叫我有些感慨。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經曆過什麽樣的事，我竟有些不太想知道了，就像現在這樣，一切都是空白，如同重新活過一般，也算不得孬。
我這樣想，是有我的理由的，因我畢竟是受了傷的，雖說那傷看起來已經無礙了，但我一旦思考就會乏累，就會心煩，思考過度就會頭痛頭暈，換句話說，就是我極其不願意動腦子。
所以，我甘願自己隻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空白的人。
天色正好，陌青裳如約來到，我卻有一絲遲疑，但這遲疑隻在我的心底，我還是隨著陌青裳去了。
“師妹！”
有人在後頭高聲喚我，我回頭看去，卻是由喏。我便住了腳步等一等。由喏匆匆跑過來，喘息著道：“師妹要去哪裏？”
我回道：“我隨青裳姑姑去砥穀走一走。”
由喏仿佛才看見陌青裳似的，瞥了陌青裳一眼道：“我與師妹同去。”
怎地由喏見了陌青裳，好像一副他是債主的形容，我訝然，看向陌青裳，陌青裳麵上閃過一絲尷尬，對我點了點頭。
於是，我與陌青裳由喏三個同行，往砥穀去了。
相傳萬萬年前，父神恒古是想讓陌醨的先祖陌酉坐在天帝的那把椅子上的，但是陌酉愛清靜，拒絕了恒古，於是恒古便把墨狐一族安置在天地間最清雅幽靜的地處……砥穀。砥穀既是如此的好地處，我便打算將砥穀好生地瞧一瞧。
落下雲頭，我站住不動，隻拿一雙眼仔細地看來看去。
眼前卻是白茫茫一片，除了自那白茫茫中透出的青翠，竟是沒有什麽看頭。
“隨我來。”陌青裳開口道，率先朝前走去。
我與由喏趕緊跟了上去，我知道，由喏也是不曾來過砥穀的，我瞄了一眼由喏，由喏雖然並未說話，臉上卻明明白白寫著“不過如此”四個大字。
唔，原來由喏與我所想一致。
陌青裳帶著我與由喏，徑直穿過了那片白茫茫，然後停下來，轉了頭道：“到了。”
我閉了閉眼，緩解了緩解因看白色過久引起的眼睛的不適，複又睜開眼時，忍不住暗暗在心裏點了三十二加三十二個讚。
砥穀實在是個好地處，便是景致怡人的南兮山，這樣一看，也要比砥穀遜色幾分。
“師妹……”身邊由喏發出聲音，我應聲看去，隻見由喏癡了一般，如夢似幻的很。
我便朝著與由喏相反的方向挪了兩步，表示我與此人不熟。
陌青裳輕輕笑了一聲，招了招手，卻是又駕了雲，走了一忽兒，方到了砥穀帝君的住處。
一個仙娥迎上前來，對著陌青裳施了一禮，轉而又對我施了一禮道：“棪棪帝君來了。”
我愕然，砥穀的人竟然認得我，那麽從前的我該是常來常往的罷，那麽我常來砥穀，為的是哪一個？
正胡思亂想間，有幼童的笑音傳來，陌青裳揚起嘴角對我道：“是艾瞳。”
我便忍不住將陌青裳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難道陌青裳與慕容一辰竟是有了孩子的？既有了孩子，為何不住在南兮山，難道慕容一辰是個不肯負責的？片刻過後，我為自己的多心紅了臉，唉唉，棪棪啊棪棪，你實在是不夠純良，隻一個孩子，竟然會聯想到那許多。
“艾瞳是陌醨的義子。”陌青裳道。
我便紅了臉淡定地點頭。
為我介紹過伴在艾瞳身邊的因舒與亦悠，陌青裳直盯盯看著我，仿佛在觀察我的反應，我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有些什麽反應，但想著我好歹也是一族的帝君，無亂如何不能輸了氣場，便十分大方得體地對著因舒施了個禮。
待我直起身來，卻發覺，眼前與我對視著的因舒與亦悠很不對。哪裏不對？為什麽不對？我卻不知。
隻這麽稍稍一用腦，我便有些暈。
“抱抱……”裙擺被人拽住，我低頭看去，一團粉嫩嫩的物事正朝著我伸著手。
我順勢把這團叫做“艾瞳”的物事抱起來，隻覺手臂墜墜的沉得很。瞧這情形，就是艾瞳這個孩子，對我都是熟悉的，然而對於此刻的我來說，眼前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實在是受不住因舒與亦悠看我的眼神，對她們展顏一笑，開口道：“對不住，我剛剛失憶。”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原因無他，隻因因舒與亦悠的神情，實在是和見鬼了一般，隻一句話，就把兩個好生生的人嚇成了這樣，我不免自責了三秒鍾。
在我自責的這三秒鍾內，甚或是更長的時間之內，因舒都保持著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的樣子不動，亦悠與因舒不同，表情並不誇張，隻是一雙眼的眼波繞著我陰沉沉地滴溜溜地轉，讓我想起了一句話……“防火防盜防棪棪”。
亦悠的異樣讓我莫名心驚，或者對我來說，亦悠恰恰是我該防備的。
我這裏轉著念頭，那裏因舒好不容易合上了嘴，結結巴巴開口問道：“這，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點頭，陌青裳也點頭。
因舒又問道：“怎麽會這樣？出了什麽事？”
“我受了傷。”我平淡回道：“傷好了，但失憶了。”
因舒仍是一副有很多問題要問的樣子，但尋思了尋思，終是閉了嘴，隻把眼光圍著我看來看去。亦悠早已恢複了平靜，立在因舒身後垂了眸，無甚存在感地將沉默進行到底。
我周身一抖，不知怎地，亦悠的樣子讓我想起一條冬眠的蛇，此刻藏了毒牙靜靜不動，在我轉身時，她就會狠狠咬我，將我置於死地。
“姑姑！”卻是艾瞳喚了我一聲，奶聲奶氣地著實好聽，我便不再理會其他，伸出手將艾瞳的臉蛋兒捏扁搓圓。
坐了一會兒，陌青裳拉了我，悄聲道：“棪棪隨我來。”
“我隨棪棪同去。”由喏立時出聲，緊張兮兮地站起身來，我卻不知，自打進了砥穀，由喏一直盯牢了陌青裳，生怕陌青裳有什麽對我不妥的舉止。
我不禁感歎，由喏不愧是與我相親相愛的師兄，對我真是操碎了心。
對由喏的執著，陌青裳倒沒有顯出不悅來，隻是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定睛看過去，陌青裳領我來到的地處，竟是一個從外頭看十分隱秘的山洞。這是何意？我很是疑惑地看陌青裳。陌青裳靠近我，拉起我的手，極為鄭重地開口道：“棪棪，陌醨就在裏麵。”
又是陌醨？我看看山洞，看看陌青裳，十分不解，口中蹦出一句話來：“他……是個活的罷？”
陌青裳很明顯地被我的話噎了一下，整個人僵在原地，氣氛立時尷尬了。
“師妹！”連一向護著我的由喏都變了神色，喊了我一聲。
我無語望天，此刻我是個失憶的啊啊啊，我怎麽曉得那個陌什麽醨的是個什麽東東？
回去的路上，不對，確切地說，是回去的雲頭上，由喏清清嗓子，擺出一副要與我談心的架勢來將我望著，我心中一凜，立時捂住了胸口弱弱道：“師兄，我頭痛。”
“頭痛？可是這雲朵走得太快？”由喏果真轉了語氣，關切地問我。
我蹙眉，閉眼，再點頭：“許是罷。”
由喏便不再開口，扶住了我控製著那雲，不快不慢走的剛剛好。
到得南兮山降下雲來，由喏問我道：“師妹可好些了？”
我仍是捂住胸口處，回道：“好些了，好些了。”
“師妹……”由喏叫住轉身欲走的我，遲疑道：“師妹你是頭痛，還是心口痛？”
“呃……”我捂住胸口的手不由得抖了一抖，然後，我把那手移向額頭，不動聲色道：“都痛，我哪兒都難受。”
“許是累了，師妹快些回房歇息罷。”由喏認真道。
我點頭，飛奔而去，由喏猶在我身後喊著慢些跑。
跑了幾步，我迎頭遇到三師兄滄琥，滄琥攔住我道：“師妹回來了，師傅正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