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病了的梨花
我堪堪將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我以為會是什麽事呐,卻原來又是要我的血。唉唉,終歸是救人一命啊,我隻好應了。
我頗有些困惑,霧皖活了這幾百年,怎地天帝才想起來用赤鳳帝君的血來解毒呢,待我將天帝支離破碎的話連了一連,才明白了,卻是天帝老糊塗了,已將赤鳳帝君的血能解毒這一茬給忘了,直到步彌鋒事件的發生,我用自己的血解決了那些打殺不死的怪物,天帝才想了起來。
原來我是行走的解毒藥啊!
許是為了方便罷,天帝將我的住處安置在霧皖的院子裏。霧皖的院子和他的人一樣雅致得很,給我安排的房間也舒適得很,不過,我須得離開一趟。
我正打算間,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我回過頭去,霧皖蹁躚而來。
我便開口說道我要暫時離開一趟。
霧皖微微皺起眉,一雙眼裏飛快地漾過波光,我不知怎地,一顆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我有些事要交待交待,很快就來。”我極力柔和說道。
霧皖望我一眼,點了點頭。
我要交待的那個人,正是陌醨。陌醨曾要我莫在天庭耽擱,如今我卻要久住,我須得將陌醨好生安撫安撫。
出乎我的意料,陌醨正在做出發的準備。卻是有人說在東方的蒼山發現了步彌鋒的蹤跡,天帝便派了陌醨前去查看。
我甚憂心,若真的是步彌鋒,陌醨此去豈不是凶險得很?
“棪棪可是在擔心我?”陌醨的嘴角彎了彎,用力將我摟了。
我尋思了尋思,把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我要留在天庭的事,暫且不要讓陌醨知曉罷,也免得他惦記我。
“棪棪要好生待在棲梧嶺,等我回來。”我頭一次知道,陌醨也有這麽囉嗦的時候。我記起第一次見到的陌醨,冷得很,寒得很,誰能想到陌醨竟有如此一麵?
“不如……”我自陌醨懷裏仰起頭。“我與你同去,若真遇見了步彌鋒,我的血也能拿來用一用。”
陌醨使力將我的腰攥了一攥,眸中閃過一道寒芒。“棪棪的血,便是一滴也珍貴得很,我不許你再這樣說。”
我隻得點頭,然後懷著惴惴不安的一顆心去到了天庭霧皖的院子裏,仙童十分熱切地將我迎了進去。
霧皖半躺在榻上,手中握著一卷書,目光卻落在遠處,身邊幾上一隻盛著藥湯的盈盈玉碗,已是一絲熱氣也無。
“公子,棪棪帝君來了。”仙童上前稟了一聲,將藥湯端走了。
霧皖極清淡地瞥了我一眼,開口道:“帝君請坐。”
“叫我棪棪就是。”我掛上笑臉,心道我才不和你這病了的梨花一般見識。
“哦?”霧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帝君倒是平易近人得很。”
這是自然,我麵上笑得溫和,心裏卻想著我才活了幾年,在你這幾百歲的神仙麵前,當然要平易近人一些。
仙童端著熱過的藥湯,小心翼翼地走至霧皖身前,懇切道:“公子,這藥已是誤了時辰,還請公子快些喝了罷。”
“拿開。”霧皖頗厭惡地揮揮手,險些將藥湯打翻。
我瞧著仙童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忍不住開口道:“良藥自然苦口,公子還是喝了罷。”
“整日裏喝這些個勞什子,又有什麽用?”霧皖語氣越發不好,忽地坐了起來,很是幽怨地看著那藥湯。
“怎麽會沒用?”我接過仙童手中的托盤,暗自著急,霧皖不肯喝藥,怎麽好起來,他不好起來,我又怎麽離開?
“不如,你喝了這藥,我給你一塊桂花糖?”我笑得極其諂媚。
“你……”霧皖竟是呆了一呆。
我猛然想起,霧皖沒有離開過這天庭,該不會是不知道桂花糖這東西的存在罷?於是我伸手自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在霧皖的注視下將紙包輕輕打開,然後捏起一塊桂花糖來,直直遞到霧皖眼前。
“喏,這便是傳說中的桂花糖了。”
我在霧皖有些呆傻的目光中縮回手,把那顆桂花糖扔進自己嘴裏,開口道:“端的是香甜爽滑,美味呐。”
霧皖臉色有些精彩,我舉起藥碗道:“喝吧。”
瞧著霧皖遲疑又遲疑,嘴唇抿了又抿,我道:“不如我來喂你?”
我費了這許多的口舌,好不容易才看著霧皖將一碗藥喝了下去,我嘞個去,這樣下去可怎生是好?
霧皖喝了藥,拿一雙霧蒙蒙的眼將我緊緊盯著,我拍一拍頭,很是不舍地給了他一顆桂花糖。
除了天帝,我成為這天庭裏最最期盼霧皖好起來的那一個。其實我很有些搞不懂,天帝為何要將我留在天庭?
我以為天帝留我是因為霧皖每次喝藥我便要放一放血,然事實並非如此,自打上了天,司藥星君隻取了我一丟丟的血,便對我道不再需要我了。既如此,我還留在這兒做何?
我去向天帝請辭,天帝從今日的天氣說起,一直說到今年人間的田地收成不知如何,洋洋灑灑足足說了兩個時辰,然後因為口幹舌燥,我又陪著天帝飲了茶,天帝才麵露難色地對我道,霧皖喝藥一向艱難,棪棪帝君可否多留幾日,也好哄得霧皖多喝幾碗藥。
我臉皮實在是薄,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隻好應了。
我雖人在天庭,一顆心卻因惦記陌醨,整日裏惴惴不安。守著霧皖,我還得把這份惴惴隱藏起來,是以疲憊的很。
霧皖似乎愛上了桂花糖這種事物,我的資源卻有限,那小小的一包桂花糖終是無有了。我尋思了尋思,拿了主意要親自去人間走一遭,狠狠地買上一大包回來。
我這想法卻不知怎地竟被霧皖知道了,我瞄了瞄跟在霧皖身後的仙童,定是這小子說與霧皖的,果真,仙童在我的注視下低了頭,顯出一副心虛的模樣。
霧皖一向是對什麽都不上心的冷淡樣子,這一次他看著我,臉上卻有幾分紅暈。我大概猜出了他的心事,但我就是不說破,隻瀟灑地揮了揮衣袖。
“棪棪!”
霧皖出聲叫住了我,我順勢站住。
等了一忽兒沒有動靜,我隻得轉過頭去,入眼的畫麵美得很。著一身天青色衣衫的霧皖,身如修竹,雙目灼灼地將我望著。
我想起那時碧琪說過,陌醨進了相國府,猶如一輪滿月般照亮了每個角落。而此刻立在我麵前的霧皖,恰似夜霧朦朧間一道彎彎的月牙兒,隻是淡淡的一個影子,卻美不勝收。
我低一低頭,將心中生疼的想念壓了下去,然後抬起頭,對著霧皖綻出一抹笑:“可是要與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