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糟老頭
“你呀你!”梓淵的神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將手抬起又放下。“整日裏說什麽天下蒼生,生生把青裳冷待了兩千年,今日這樣,你也是活該。”
這,這,這個活蹦亂跳、指手畫腳的老神仙,是在步彌鋒麵前那個淡定從容的梓淵?我怎地有一種什麽東西被顛覆了的感覺?
慕容一辰默然不語,老神仙繼續道:“那都是一些屁話,就是天帝,看顧著四海八荒,不也是照樣娶老婆生孩子,隻有你一個是實打實的死心眼,修仙修仙,到頭兒來修了個孤燈一盞對影一雙,有什麽意思?”
這,這,我掐了身邊的陌醨一把,幾乎就要開始懷疑人生。
“那個女娃娃,你過來。”梓淵清清嗓子,向著這邊招招手。我望一眼陌醨,這是在叫我罷?
陌醨微一點頭,我便暈頭暈腦地走了過去。
“我瞧著你倒是個機靈的。”梓淵上上下下將我看了又看。“還是趁早解決了終身大事的好。”
啊?我憋了半天,硬生生憋紅了一張臉。
“星君說得極是。”陌醨倒是鎮定自若地附和了一聲。
“唉,話說回來,那布彌鋒真是可惡,竟敢綁了我的弟子……”梓淵忽地跺了跺腳,我的心亦顫了一顫。
告別了我這人前深沉人後活潑可愛的師祖,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棪棪。”陌醨喚了我一聲,我傻愣愣地看向他。
“不如我們,趁早……”
“啊,對了,我要去看青裳姑姑的呀。”我一拍腦門,想起了我出門的目的。
我小跑了幾步,陌醨在我身後狠狠地咬了咬牙。
我打發了陌醨,獨自進了陌青裳的房內。
“棪棪,過來。”陌青裳向我招手,叫我坐在她的床邊。“棪棪,可還怪我?”
“啊?”我頗有些不明所以,念頭轉了轉才想起那些往事,便笑著回道:“姑姑,有些不該記得的事情,我早已忘了。”
“是麽?我竟是不如棪棪了。”陌青裳笑得極其牽強。
我將陌青裳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並未瞅出什麽不妥,便再開口道:“我剛剛瞧見了師傅。”
陌青裳聽了我的話,垂下眼去,輕輕地歎了一聲,我不好再說什麽,隻得陪著她沉默。
過得一忽兒,陌青裳抬起頭,目光幽幽凝起,緩緩開口道:“以往我不曾放在心上,現在想來,我竟記得清清楚楚。”
我有些愣怔,不知陌青裳此話何意,但很快,陌青裳又講了下去。“我那時年紀尚輕,很有些任性,父親便將我送到梓宸星君門下。”
哦,我了然,陌青裳這是在回憶往事呐,既如此,我做個安穩的聽者就好。
“那是我第一次去天庭,一切都是新奇的,我忍不住四處逛了逛,不想迷了路。恰好一個仙君遠遠走過,我便攆上去叫住了他。我記得,他穿了一件淺淺的灰色衣袍,那衣袍看似簡單,卻又隨著動作流光溢彩般地晃眼得很。”
陌青裳頓了一頓,眼裏瀅瀅閃著光,歎息般繼續道:“他聽了我的喚聲,轉過身看著我,對我笑了一笑……”
我終於明白,陌青裳說的原是與丘珞仙君的初次相見。我不由得也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丘珞仙君的景況。那天是丘珞仙君的喜日,隻是身著喜服的丘珞麵上卻並無太多喜色。
“棪棪,你知道麽,我從未曾想過,關於丘珞的一切,我竟記得這樣清楚。”陌青裳望著我道,眼角滴下一滴淚。
莫說陌青裳,便是我亦心中悵然,世事無常,誰又知曉下一刻會發生些什麽?
隻是,慕容一辰的寂寥是為這個?是為陌青裳對丘珞的懷念?
唉唉,慕容一辰也真夠倒黴,一個已經逝去的人,吃醋吃不得,爭又無處爭,實在是難辦。
若丘珞此刻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兩千年裏陌青裳都不曾把他看在眼內,如今隻為他的無畏舍身,陌青裳反而開始心中有他,悲哉?喜哉?
我於陌醨講述這些時,陌醨一直沉默。良久,陌醨握緊我的手道:“棪棪,我卻不許你心裏有旁人,莫說心裏,便是多看一眼,多說一句,我也是不願的。”
嗯嗯,我點頭,陌醨你終於說了句實話。
許是因了仙身仙魄,又用了許多的好藥罷,我的傷很快痊愈了。隻是那軒墨劍實在厲害,我的掌心終是留下了疤痕,猙獰的一道,難看得緊。
仿佛掐準了時辰般,天帝在這時傳來旨意,要我到天庭見個麵。其實就是沒有這道旨意,論理我也該到天庭走一遭,赤鳳族的新任帝君,總該是要見一見這天地間的老大的。
於是我拾掇拾掇準備上路。
“不知天帝是何模樣?高富帥還是矮富醜?”我隨口問了陌醨一聲,半晌也沒有聽到回音,我便轉頭看了一看。
藍天白雲的,陌醨臉色竟似落了朵烏雲般發黑。
“你……腹痛?”我道。
“不過是個糟老頭。”陌醨悶聲道。
我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糟老頭?天帝?我急急伸長脖子向著窗外看了看,天啊天,莫要降下天雷來才好!
“天庭景色也沒有什麽好,棪棪莫耽擱,快去快回。”
嗯嗯,我點頭,心中暗道既上了天庭,我自然是要好生逛一逛的。既如此,我施施然去了天庭。
天庭的大門果真氣派,把守南天門的天將果真威武,天庭的建築果真輝煌。我心裏讚歎一番,麵上卻淡定得很。想我也是一族的帝君,莫要丟臉丟到天上才好。
隻不過,天帝分明風韻猶存得很,我瞧了又瞧,也未瞧出糟老頭的影子來。
天帝與我客氣了幾句,便有仙童攙了一人而來,那人走近,伸手拂開攙著他的仙童,對天帝施了一禮,然後麵對於我,清淺一笑:“可是赤鳳帝君?”
我定睛看去,不免讚了一聲,這人也,太好看了些。就像,就像枝間一朵開得正好的梨花,瑩白潤華,風姿欺霜,端的是清透無塵。
“霧皖,你來了。”天帝甚親熱地道。
我聞聲向天帝看了一眼,唔,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樣一看,天帝竟真地現出幾分糟老頭的模樣來。
“棪棪帝君。”天帝如此客氣地喚我,我先是有些受寵若驚,繼而周身一凜,事有反常即為妖,天帝不會是要我做些什麽罷?
我打起精神將天帝的絮叨仔細地聽了一聽,原來這位模樣甚好的霧皖,是天帝的一位子侄,幾百年前在娘胎裏時便中了毒,霧皖的娘也是位奇女子,雖中了毒,卻硬是挺到足月將霧皖生出來才撒手去了,隻是可憐霧皖,打小沒娘,身子又帶著毒,好容易才長到這麽大。
天帝講到這裏,目光殷殷地將我望著,幾乎就要跳下龍椅來握我的手,我被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帝君可肯幫這個忙?”天帝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