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神仙就是任性

  母親的眸光低低地垂下去，語氣輕緩而又沉重地對我講述了她的婚戀故事。在這個故事裏，我是個配角，是個不能主宰自己的悲哀的配角。


  我的母親蒻拂，原是天界的仙，是棲梧嶺赤鳳族的帝君。蒻拂閑來無事在人間遊逛時，偶遇了彼時隻是一介書生的歐鎮瑜，對歐鎮瑜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這種現象，我個人以為，基礎一定是建立在好相貌之上的，好相貌加偶遇加孤男寡女，再加上一顆萌動的心，便是風花雪月的良好開端。於是我的母親蒻拂，便紅著臉走了走司命星君的後門兒，求得了與歐鎮瑜十八年的姻緣。


  赤鳳族有個規矩，便是君位的繼承人是在任君主的第一個孩子，而我，正是這一代的帝君蒻拂的第一個孩子，也就是說，我，便是下任赤鳳女君的繼承人，也就是說，我，也是個仙。


  可是，為何我半點仙氣也無？


  母親聽得我的疑問，用了充滿愧疚的眼神望著我，對我道原是為了我好，不得已才封了我的神識。


  哦，我終於曉得了為何我一個凡人，竟然能被慕容一辰上仙收為弟子。恍惚中我又想起，師傅曾用我的血給周翊白做了藥引，卻原來，我的血是很珍稀的呀！


  “棪棪，莫要恨我，我也是有苦衷的。”母親哀哀道。


  我搖頭，我怎會恨母親呢，隻是此刻我心中實在是五味雜陳，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麽才是。


  “棪棪，十八年之期一到，你就要隨我離開。”


  “那麽，父親與妹妹……”我忽覺悲上心頭。


  母親亦說不出話，隻把目光悠悠往遠方看去。


  我想了又想，在蒻拂女君的婚戀故事裏，最最悲哀的那個，卻是歐鎮瑜，過不了多久，他的妻子女兒便會憑空消失，不知這個打擊，他是否承受得了？或者施個忘事的訣？隻是時間這麽久，相關聯的人太多，恐怕不是簡單地施個訣就能解決得了的。


  唉唉，神仙就是任性啊！我想著人老珠黃的父親，看著神仙母親搖了搖頭。


  雖說我與母親是要離開的，但在離開之前，日子還是得正常的過。前段時日相國府來了個陌醨，這一日，相國府又來了個女嬌娃。


  許是同性相斥在作怪罷，這女嬌娃雖說是千嬌百媚，舉止風流，碧琪卻並沒有去看一看的想法。當然，這所謂的‘千嬌百媚，舉止風流’，也是碧琪說與我的。隻是碧琪說這話時，語氣淡得如同泡了十八遭的茶水一樣，沒滋沒味得很。


  這女嬌娃名喚子灼，是歐蔓蔓從外頭拾回來的。據說這子灼是個來襄城尋親無果的孤女，不知怎麽入了歐蔓蔓的眼，於是就帶回了相國府。


  我見過子灼後，忍不住讚了幾句，卻不想引來了碧琪的不滿：“小姐不覺得那子灼很妖嬈麽？”


  “呃，妖嬈……”我對鏡自盼道：“我也想妖嬈一點呢。”


  “小姐！”碧琪盡可能地把她的白眼珠露給我看，我則盡可能地視而不見。


  “小姐，還是不要讓姑爺看見子灼的好。”末了，碧琪這樣做出總結。


  我外焦裏嫩地呆了半晌。


  於是我有些期盼陌醨見到子灼的反應。


  因了名正言順，我與陌醨正大光明地在亭子裏對麵而坐。在我把一杯將將煮好的茶遞給陌醨時，歐蔓蔓攜著子灼出現了。


  雖見慣了青裳姑姑那樣的美人兒，帶著我見猶憐的氣質的子灼還是讓我稍稍的凝了凝眸光。幸得碧琪在我身後出了個動靜，否則錯過了查看陌醨見到子灼的第一反應，我豈不是懊惱得很？

  如此，我先是凝眸，後是瞪眼看向陌醨，就忘記了手中端著的茶盞，險些將茶水澆在陌醨身上，虧得陌醨不動聲色地將茶盞接了過去。


  俏生生的子灼立在麵前，陌醨是抬頭看了一眼的，可也僅是看了一眼，而已。我剛剛要把一顆心放回肚子裏，一旁歐蔓蔓的目光，卻又讓我吃了一驚。歐蔓蔓眼裏飛快閃過的，是失望？

  陌醨喝了茶，伸出手將我的手握了，對著我低低道：“棪棪，若你再這樣不肯信我，我就要惱了。”


  咦？陌醨莫非鑽到我的心裏看過了？我隻好嗬嗬道：“哪有，哪有。”


  “姐姐與陌醨公子真是好興致。”歐蔓蔓不冷不熱地撂下一句話，帶著子灼轉身而去。


  由始至終，子灼一直是低眉順眼的樣子，若不是因了她的相貌實在太過奪目，怕是無人會注意到她。


  我聽得身後的碧琪長長地吐了口氣。


  “棪棪，茶冷了。”


  “哦。”我答應著收回心神，將冷茶倒掉了。


  半晌過後，我與陌醨緩步走出亭子，陌醨似乎沉吟了一下，對我道：“棪棪，離子灼遠一點。”


  我以為子灼這事兒已經翻篇了，卻不想陌醨又提起了子灼的名字，便有些愣怔。


  “子灼她……”陌醨頓了一頓道：“是赤狐族的公主。”


  我仿若喝了老陳醋般渾身泛起酸來，怪不得陌醨見了子灼這般鎮定，原是故人啊。


  “哦？”我抽抽嘴角：“與我何幹？”


  “棪棪……”陌醨喊我，我不理會，自顧自大步往前走。在陌醨將將要攆上我時，我忽地停下來，直直看著他：“她是來尋你的？”


  我以為陌醨必會給我一個否定的答案，哪怕他笑我多心也好，不料想陌醨卻隻是默不作聲地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