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萬事俱備(上)
乍一聽到秦始皇將要南下出巡的消息,楚歌驚得幾乎要跳將起來,狠狠地往大腿上掐了一爪子方才忍住,結巴道:“是,是真的麽?”
魏無瑕見狀,隻當他是好奇,便笑道:“皇帝出巡,雖是盛事,在我看來也並無甚益處。算起來皇帝也出巡過四次之多,每次皆是旗鼓大張,勞民傷財。今次始皇南巡,定會途徑會稽郡,彼時帝王車駕步輦入城,百姓皆要伏跪於路邊相迎,公子不妨前去一觀,或許有緣窺見天顏亦未可知。”
楚歌深知,按照曆史進程,今次始皇出遊,若說是走上死亡之旅也不為過,皇帝會在西返鹹陽途中於沙丘(今河北邢台)病逝,為秦末的亂世拉開序幕。想及此處,楚歌心中一動,便笑道:“聽說皇帝今年也有這個歲數,”說著比出右手,五根手指晃了晃,又道:“還敢這樣舟車勞頓?”現代人稱五十為壯年,但在這生產力水平低下的古代,“五十知天命”,古人活到五十歲便為長壽了,更何況秦始皇是曆史上有名的工作狂,身體狀況想必不太好。
魏無瑕搖搖頭笑道:“公子竟想到這個。但始皇帝並非你所想之常人可比擬,他秉性堅韌,勇武過人。彼時征戰天下,始皇文治武功,高人一籌,此言非虛,數年前始皇出遊巡至琅琊,我偶然得聞一見,竟威武如少壯,絲毫不現老態。再者,皇帝出遊,必定前呼後擁,更有軍隊醫者隨駕,不敢怠慢,公子操心太過。”
楚歌聞言,不禁暗自計較,始皇既然身強體健,那為何還會暴斃於沙丘,甚至死後屍身受辱,竟被藏於鹹魚堆中,下場慘淡,雖如此想,不過這些言論是萬萬不可透露出一分,楚歌此刻更憂心於自身實力。他的內傷經過月餘時間的調養,已在慢慢痊愈,但仍被嚴禁動武,每每看項莊在院中習劍時,心中便急癢難耐,偏又不能動手,十分苦悶,便又將始皇巡遊之事拋開,問道:“無瑕,你快告訴我,我的傷勢什麽事才算好?整日悶在房中,我隻覺身上快長出草來,好容易才將巨闕劍練得得心應手一點,如今技藝又要荒廢了。”
魏無瑕笑道:“你且別急,若此時妄動,隻怕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武道非朝夕可成,一蹴可就,不可急於求成。再者,公子不是還忙著開工坊麽?不過,有一句話需得告知公子,這紙坊一事,公子協助即可,切不可鋒芒太露。”
楚歌一愣,苦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可什麽都沒做。”
魏無瑕笑歎道:“你自己怎麽還不清楚?我看過你寫在帛書上的那些條款,竟是前所未聞,那日將軍同我提起,他還讚你籌劃精細,思慮周詳。”
楚歌哎呀一聲,想起前些天因項莊已將店鋪盤下來,便將後世營銷的一些方法列了出來,又寫了些公司製度融資手段員工守則福利之類,但又想著怕與本朝世情不符,恐鬧出笑話,便揉成一團吩咐籍孺拿去扔了,當下紅著臉道:“那些都是我寫廢了不要的,你怎麽看到了?”
魏無瑕笑道:“孺兒覺得那些絲帛丟了可惜,便又拿回來,我以為是你給他玩的,竟無意中看到上麵有字,才打開來細看。”他抬手輕輕點了點楚歌的腦門,笑道:“真想看看你這腦子裏麵還有多少奇思妙想。”
楚歌摸了摸鼻子嘟嚷道:“你不認為那些很用不上麽?”
魏無瑕笑道:“你又妄自菲薄了。我看那寫的就很好,隻是,這字你需得要好好練一練。”實際上,魏無瑕看完那些帛書後異常心驚,上麵所書的內容雖然白話了些,但幾乎可謂之商道精要,理念新奇,發人深省,即刻拿了給項梁張子房等人參詳,竟覺裏麵大半方法可化用出來,試行一陣後,效果十分驚人。他們因不知這些東西全是楚歌盜用而來,一是怕木秀於林,二來恐其為此再傷神而失於調養,便將此事隱瞞下來,又用其他言語規勸,楚歌後果然對此事不在意,慢慢丟開手了。
正說著,項莊急忙忙的推門進來道:“大哥,快快同我去前廳,那匠人帶著成品來了。”
楚歌聞言,精神大振,忙起身,又拉魏無瑕道:“走,我們一同去看。”
魏無瑕看他興致那樣好,雖不忍打斷,但仍是道:“公子自去罷,我這裏尚還有些事務未曾處理。”
楚歌有些失望,隻好道:“那我自去了。”
項莊性急,早拉了楚歌往外走,一麵道:“快別磨蹭,那匠人也真是,我說要先看,他竟然不肯,偏要等你去了才拿出來。”
來到前廳,那劉昱早等候在那裏,見楚歌出來,忙上前見禮,拱手笑道:“籍公子果然妙法,老朽真大開眼界。”
楚歌忙避過不受,親手扶起劉老先生,笑道:“老師傅何出此言?”
劉昱示意,站在一旁的小廝忙捧了盒子過來,劉昱打開,取出一張顏色暗黃甚至有些灰敗的紙出來遞與楚歌。
楚歌一見,心裏便灰了幾分,拿在手中時,方察覺與其說是紙,不如說是紙板更加貼切,不過手感潤滑,不比以往麻紙那般糙手,輕輕扯了扯,這紙板雖發出脆脆的聲音,卻並沒有碎裂,便笑問道:“這紙可能寫字?”
劉昱摸了摸胡須,含笑道:“籍公子一試便知。”
項莊按耐不住,早吩咐人端上筆墨,取了一張紙試寫,墨汁滴上紙麵,雖有些暈開,但並不明顯,果然能托住墨。
楚歌見狀,微微鬆了口氣,這也算成功了一半。
劉昱道:“老朽試驗數百次,這法子雖好,隻是所耗甚巨,且用樹皮造漿,紙的色澤不免黯淡,公子可有方法解決?”
楚歌想了想,笑道:“我聽說百姓們用來刷牆的堊,色澤白滑,可以一試。”堊,又稱白堊,可燒製成石灰,唐宋時期造紙時常用白堊來漂白紙張。又道:“若用麻布造漿,確實浪費,不如直接使用麻,麻杆、秸稈或是麥稈也可,隻是要勞煩老師傅全都用過一遍,看是否行得通。”
劉昱得了法子,喜之不盡,連口茶也不喝便忙帶著小廝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