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終結,各自的立場
“你……”
瞳孔在一瞬間急劇放大,看著闖入眼簾裏的這道倩影,聞煥章隻覺得心髒仿佛突然停止了跳動一般。
天空中烏雲聚集,小雨早已經下了起來。
整個世界,也在他的眼前變得黑白,開始劇烈地扭曲,波動。
然後,崩潰。
“煥顏,你怎麽會在這裏!”
死死地咬著牙,把那個少女給抱了過來,看向她腹部那道還在噴湧著鮮血的箭傷時,聞煥章幾乎是血紅著雙眼低喝道:“青州失守後,信上你們不是說去滄州了嗎?”
“哥……哥,你,你這個瘋子,為什麽要為我們做到這種地步啊……”
顫顫巍巍地抬起了右手,聞煥顏苦笑著搭住了聞煥章的肩膀,語氣激動地說道:“你不知道,我和嫂嫂她,隻希望你好好地活著嗎?”
“你難道不知道我的決心嗎?”聞煥章咬著牙低聲說道:“我們當初從流落街頭的人做到現在這個位置,支撐我活著的理想,一直未曾動搖啊!”
“那你就可以不顧我們家人,去為理想殉葬了嗎?”
聞煥顏幾乎是流著淚,死死地抓著聞煥章的手大喊了出來:“為了你的夢想,你就要永遠離開愛你的人,一直在等著你的人嗎?”
“咚!”
拳頭用力地砸在了附近的石壁上,聞煥章幾乎是死死地咬著牙,攥緊的拳頭不停地顫抖著。
漫天大雨,已經悄然落下,沒過片刻,就將他淋地渾身透濕,如同一個水人一般。
聞煥章坐著靠在石壁上,抱著氣息不穩的聞煥顏,看向天空的雙目中盡管蒙上了一層水霧,他也絲毫沒有眨一下。
回憶的碎片,刹那間衝亂了思緒,緊繃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大腦,徹底陷入了放鬆,聞煥章看著眼前已經沒有懸念可言的戰場,臉上的神情卻是淡然至極。
在他的眼中,仿佛可以看見兩個小小的身影,以及,那一抹始終不曾消散的堅定。
十三年前,開封府。
“滾開,兩個小叫花子!”
重重地摔在了滿是汙泥的水坑裏,咬著牙看向前方的幾個壯漢,少年聞煥章死死地支撐著身子爬了起來。
盡管臉上滿是汙泥和血水混雜著,他那淩厲地眼神中,卻是刀子一般地不屈。
“小子,還敢這麽看著我,老子今天不打死你!”看著聞煥章已經顫顫巍巍地又站了起來,一個領頭的壯漢讓打手把聞煥章給拖了過來,狠狠的一腳就踹了過去。
“聽好了,再敢來我們酒店門口和附近的巷子邊,下一次見到就打斷你們兩個的手腳!”
“你們這幫壞蛋,放開我哥哥!”聞煥顏從一旁衝了過來,咬著牙說道:“壞人,你們會有報應的!”
“死一邊去,小丫頭!”壯漢怒喝一聲,一巴掌就把她給扇倒在地。
“我跟你們拚了!”聞煥章大吼一聲,站起身來就向人堆裏衝了過去,眼中的神色顯然和他這個年紀不符合。
“砰!”
再一次重重地撞擊到了遠處的牆上,幾乎是一瞬間,聞煥章隻覺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哥哥……哥哥,你醒醒啊……”
“哥哥,煥顏錯了,我們就不該來這個地方,我們回去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聞煥章猛地一把坐了起來,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正趴在他身上哭的聞煥顏。
“別瞎說了!”
死死地咬著牙,聞煥章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話來:“爹娘臨終前我就答應過他們,無論如何也得治好你的病!”
“我要賺大錢,以後找到天下最出名的神醫,治好你的病啊!”
一下子抓住了聞煥顏的肩膀,一行熱淚也從聞煥章的眼眶中流出,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隻是擦了擦淚水沉聲說道:“你知道了嗎,我們,是絕對不能死的啊!”
“這個世界,這個不公平的世道,虧欠我們,我們這些窮苦百姓的太多了,在改變這個天下的規矩之前,我聞煥章,還有我的妹妹,是絕對不會死的啊。”
“咕……”
“哥哥,我餓了。”
“嗯,這裏有剛才討來的幾個燒餅,你快吃吧。”
“哥,這明明隻有一個啊,那你怎麽辦。”
“沒關係,我不餓,我已經都吃過了。”
“你那個做工的店老板,不是把你趕走了嗎?”
“嗬嗬,那個畜生要逼你給他兒子做童養媳,我自然不會再幹,沒想到他居然這麽狠,逼得全城沒一家店願意收留我啊。”
“哥哥,這一半燒餅你吃了吧。”
“……”
“郎中都說了,我活不過二十五歲的啊,哥,你就別再為了我這麽累……”
“住口,別瞎說了,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找到治好你的人!”
第二天,清晨剛到,聞煥章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天空中烏雲密布,雷鳴轟動,幾行細雨已經在緩緩地飄蕩著,不知道為什麽,聞煥章隻覺得心髒,一直在隱隱地作痛。
“喲嗬,這個小美人胚子真不錯啊!”幾個潑皮淫笑著進了一處巷子,看到還在熟睡的聞煥顏時,頓時大笑道:“我看把她賣到青樓裏去,起碼值五百兩銀子!”
“住手,你們這些壞人!”
猛地從巷口跑了進來,聞煥章幾乎是瘋狂地衝向了這些潑皮,連手中討來的燒餅也丟了出去,隻希望能改變這些即將到來的悲劇!
然而,換來的,隻有一場暴打,這幫潑皮都是混跡東京十幾年的江湖老手了,下手自然不是之前那些酒店打手能比的。
“呼,呼,呼……”
不到片刻,聞煥章已經氣息微弱地倒在了泥水裏,眼皮拚命地睜著,看向那些帶著聞煥顏正準備走的潑皮。
“大哥,那小子好像還沒死,要不要我去做了他!”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種野小子,量他能成得了什麽事?”
“哥哥,哥哥,救救我啊!”
“嗚嗚嗚……煥顏不要跟哥哥分開……”
在暴雨和雷電的轟鳴聲下,那些潑皮漸行漸遠的笑聲和聞煥顏的哭聲,如同刀子一般,在聞煥章的心髒上狠狠地刻畫著。
“嗚……啊啊啊……啊啊啊……”
放鬆地大哭了起來,地上徜徉著的不知是淚水還是血水,這個少年隻覺得自己已經累了,真的累了,多年積累的仇恨和冤屈,讓這個孩子忍不住放聲痛哭。
那種無力改變眼前悲劇,隻能眼睜睜看著,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的感覺,已經讓這個少年徹底崩潰了。
不到十二歲的年紀,別的孩子還在學堂裏讀書,或是父母寵著撒嬌的年紀,這個少年,已經嚐遍了世間冷暖。
“小子,你想改變這個世界嗎?”
不知道多久過去了,在意識即將徹底模糊的時候,聞煥章隻覺得一股低沉的聲音從前方,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暴雨把渾身澆地透濕,他死死地咬著牙,用盡全力抬起了頭,想看看眼前這個人是誰。
視線的盡頭,是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麵人,除了黑色鬥篷覆蓋著的身體,分辨不出和他有關的任何信息。
“你……你是什麽人……”聲音細微的幾乎聽不見,聞煥章的眼中卻是淚光閃爍,拳頭也死死地攥了起來。
“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你可知道“五方玉璽”之事?”
“五方玉璽,那東西不是傳說中的神跡嗎?”聞煥章微微愣了愣,眼神中盡是迷茫的神色。
“嗬嗬,你隻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可以讓你得到五方玉璽,治好你妹妹的病,怎麽樣?”黑衣人雙手抱在胸前,語氣卻是無比地淡然。
“……”
“作為聞國公的後人,你應該不會不明白這個五方玉璽的秘密吧?”黑衣人笑道:“別說救好一個人,就是活死人,肉白骨,逆古今,對玉璽的力量來說,又豈是難事?”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知道我的祖父?”
“你們家族因為國公被陷害叛國之後便日益衰落,而我知道你的能力,小子。”黑衣人根本沒有回答聞煥章問題的意思,他隻是語氣淡然地自顧自說著話:“答應,還是不答應,由你自己抉擇,我絕不強求。”
“……”死死地咬著牙,嘴唇都已經流出了鮮血,聞煥章低著頭,顯然已經陷入了沉思。
黑衣人也隻是靠在了附近的牆壁上,雙手隨意地搭在胸前,閉目養神了起來。
“你為什麽要選擇我?”
沉默了半天,聞煥章還是把疑問說了出來。
“嗬嗬,那是因為我和你的父親年少時是至交,我不覺得你會是一個廢物。”
“那麽,你讓我做些什麽。”
“小子,聽好了。”
黑衣人站穩了身子,一步步走到了聞煥章的麵前,將他一把提起來,看著他的雙眼說道。
“你要替我董元呈,在這一生中永保大宋國泰民安,陛下安然無恙,待你做的夠好時,我自然會把五方玉璽交給你。”
“什……什麽……”
“哢——嚓!”
雷鳴,響徹天際,整片天空,以及聞煥章的臉上,都被這道電光照得透亮。
黑衣鬥篷之下,是一張清秀而英武的臉龐,嘴角處那絲若隱若現的詭異笑容,在電光的照耀下無比清晰。
第二天。
“不好了,怡紅院昨晚被兩個人給端了,據說幾個經常來光顧的潑皮也被殺了!”
“怎麽可能,誰會對妓院下手啊,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
“鬼知道,那裏如今都已經被夷為平地了,據說那些被逼迫而來的小姑娘也全部消失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城市的盡頭處,一座學堂裏,此時,卻多了一個儒生。
“這位學生,你來介紹一下自己。”
先生握著手中的教尺,看向台上那個英俊少年的時候,嘴角也露出了幾分認可的笑容。
“大家好,我叫聞煥章,從今天起,我就和各位是兄弟了。”
“喂,聞煥章,看你這穿的破破爛爛的,還來什麽學堂啊,哈哈哈……”
“別說了,說不定他還想科舉考狀元呢,哈哈哈……”
“不錯,我正要考狀元。”
“你小子,該不會還想做個什麽尚書吧,我看兵部尚書就挺好!”下方一片哄笑聲。
“肅靜!”先生怒喝一聲,又看向聞煥章,用嚴厲的語氣說道:“聞煥章,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麽來學習的?”
“為了我的家人,為了天下眾生,改寫這個世道!”
……
“雲引,我不是說了讓你不準下殺手嗎?!”
猛地一聲高喝,打斷了回憶的思緒,聞煥章苦笑著坐直了身子,將已經意識模糊的聞煥顏靠到了石壁上,然後站起來看向了嶽飛。
狂風混雜著大雨席卷著這片盆地,眉頭皺了皺,聞煥章還是脫下了外套,默不做聲地給衣著單薄的聞煥顏披了上去。
此時,他的眼神中早已經帶上了一絲,淡淡的陰冷。
而此時,嶽飛看著已經下了馬,正把弓箭收起來的石寶在緩緩走來,語氣也徹底沉了下來:“我說過的吧,不準傷害聞先生,這是我的命令!”
“我那一箭,是奔著他的肩膀去的。”石寶陰沉著臉說道:“這個女人衝出來,也是我預料之外的事。”
微微地搖了搖頭,嶽飛也不再說什麽,他隻是拍了拍石寶的肩膀,然後緩緩地走向了聞煥章。
他剛想說話,外圍卻突然響起了一股地動山搖一般的巨大聲響,就像有著數百張大鼓在同時擂動一般。
“那……那是什麽啊?”
“不……不知道啊,那是哪裏來的人馬?”
在眾人目瞪口呆地神情下,一行至少數千人的大軍,追襲著幾百騎人馬在往這邊飛馳而來。
飛揚的沙塵一瞬間就蓋過了許多人的頭頂,讓他們清醒了一些,梁山大軍的戰士們當即握緊兵器,緊緊地盯著那幫人,隻待一聲令下就發起攻擊。
而此時,林衝才看清楚,那幫人居然有點眼熟,有個人好像是……楊春?!
“楊春兄弟!”史進正在看著投降的官兵,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頓時眼神一震,策馬衝了過去一路高喝道:“搞什麽鬼,你們不是和楊再興在攻打東昌嗎?”
“大哥,趕緊來救命!”楊春回頭看了一眼,高叫道:“張軒轅這人太恐怖了,我們被他已經追殺兩日兩夜了啊!”
“什麽,張軒轅?!”
嶽飛心中猛地一顫,飛身跳上了戰馬,也顧不得聞煥章,往前麵放眼放去時,隻看正在追襲楊再興和楊春他們的,果然是一支打著“張”字大旗的軍隊!
“賊人受死!”
一員身高八尺多的猛將揮舞著手中方天畫戟,聲如洪鍾,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氣勢更是讓人恐懼,而他身後的八千大軍旗幟嚴整,氣勢如虹,和梁山眾將見到的任何官兵都是天壤之別!
“混賬,老子死也得拖著你們下地獄!”楊再興暴喝一聲,怒吼著又衝了回去,和那些官兵迅速打成了一團,然而那些人配合嚴密,久經沙場,楊再興盡管武功絕高,麵對這數千人,居然也無可奈何!
“趕緊走!”
武鬆大吼著左劈右砍,衝殺出了一條血路,終於發現了楊再興的身影,一把扯過了他的衣領喝道:“好好看看,嶽將軍和盧員外就在這呢!”
楊再興回頭一看,這片盆地裏果然是大批身著梁山軍服的人,他頓時扭轉了馬頭,看向那個使著方天畫戟正在大殺四方的猛將大笑道:“張軒轅,你的確用兵如神,我楊再興自認不是你對手,不過今天我們十萬大軍在此,有膽就來闖闖吧!”
“走!”話音剛落,楊再興會和了單廷圭和魏定國以及武鬆楊春,五人聚集了僅剩的幾百騎兵,向著外圍猛地突破了重圍。
“大人,這裏似乎是梁山賊人的包圍圈!”副將飛馬到了張軒轅附近,高喝道:“看樣子聞大人已經被賊人捉了,我們怎麽辦?”
而張軒轅此時什麽也沒說,他隻是停下了手中的方天畫戟,右臂微微揮了揮,他這八千大軍頓時會意,將大盾車擺設在最外圍,所有人藏到了裏麵。
“看樣子,他們不準備攻擊啊。”朱武抬起羽扇望了望遠處,沉聲說道。
“既然如此,就先不要管他!”
昂著頭看了看全場的局勢,說完這句話後,盧俊義隻是高喝一聲:“所有人聽令,先對付聞煥章的人,這幫後來的隻要不主動進攻,就不管他們!”
梁山大軍一聽軍令,自然已經會意,仍然按照原來的計劃,繼續對包圍中的官兵發起了進攻,不再去理會那些後來的。
楊再興等人突圍出來後,也顧不得其他,帶著梁山人馬又馬不停蹄地參與進了對官兵的最後剿滅中。
這一下,那些聞煥章手下的官兵就不樂意了。
“混賬,那幫人還是不是官兵了,為什麽不來救我們!”百夫長張異新大吼道:“我們浴血奮戰了這麽久,他們就看戲嗎?”
“這裏一幫畜生,今天又碰到一堆叛徒,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校尉露寒怒罵不已。
“還打什麽,聞大人都被抓了,投降吧!”
“不打了,不打了!”
“走人,散夥了……”
刹那間,又有萬餘人馬放下了武器,隻有張叔夜等人帶著一萬多人的百戰精銳還在死戰。
“一群吃裏扒外的畜生!”程子明望著已經越來越少的人馬,頓時咬著牙把他們的祖宗十八代給罵了個遍,也隻得奮力繼續血戰。
“看樣子,我們今天敗局已定了。”張叔夜看著兩個兒子還在奮力死戰,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去你娘的,老子就不救你們了,再罵個試試!”東昌的官兵們聽那幫人罵個不停,頓時也來了氣,紛紛扯開了嗓子破口大罵。
與此同時,梁山眾將也已經徹底放鬆了警惕,聚到一起談笑風生地看著那兩幫還在互相謾罵的官軍,不時要大笑著指指點點。
“那個張軒轅,到底在想些什麽。”
嶽飛自言自語地看著那個默不作聲的中年人,手中的隕鐵槍微微地抖動了一下,眼神也漸漸沉了下來。
“看著這邊!”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現的楊再興和張軒轅二人,給徹底吸引過去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意外,往往在看上去最不可能的時候,悄然來臨。
“啊——”
“嶽飛,盧俊義,你們馬上放聞大人離開!”
幾乎是血紅著雙眼,在全場所有人的注視下,東方策怒吼著,握著長槍的手上的青筋都在劇烈地蠕動著,似乎已經走火入魔了一般。
越來越多的人把目光投了過來,就連正在血戰廝殺的官兵和梁山人馬,也已經放下了武器,把視線聚焦到了剛才狂吼著尖叫的那個人,所站立的地方。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能的震撼事物一般。
東方策渾身幾乎都散發著一股殺氣,從他的眼神中,讀不到一絲感情,顯然,這個人已經做好了隨時麵對死亡的準備。
而這,不是他們感到震撼的原因。
南宮未和李清照兩個人,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官兵抓住了!
而現在,她們正被東方策的長槍槍杆給鎖地死死地,絲毫不能動彈!
“你想幹什麽,你瘋了嗎!”
嶽飛隻覺得大腦一陣空白,整個人都陷入了怒火中。
他幾乎是怒吼著,整個人猛地淩空躍起,再連續踏著附近所有戰馬的馬鞍,腿下瞬間爆發發力,整個人不到片刻已經來到了東方策麵前。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眼神變得瘋狂了的人,嶽飛咬著牙說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東方策冷笑一聲:“嶽飛,你確實厲害,居然能把聞大人逼到這個樣子,你讓我佩服!”
“你毀了我們的軍隊,我們的資本,我們的一切,不過,今天,大不了我們一起死!”東方策狂吼著,整張臉都已經扭曲了起來。
“我問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放掉她們!”嶽飛站在離東方策不到一丈遠的地方,卻什麽也不敢做,隻得咬著牙質問他。
“讓聞大人離開,我就放了她們!”
“做夢,你這個壞蛋!”南宮未盡管呼吸有些困難,還是咬著牙喊道:“嶽飛哥,不要管我,趕緊打死這些壞人!”
“小未,你別胡說了,別打亂嶽飛哥他的思緒!”李清照偏過頭看了南宮未一眼,用力地說著。
“嗬嗬,再敢亂動,老子現在就殺了你們!”東方策冷笑著,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幾分,二女隻覺得呼吸困難,脖子上被槍杆壓的幾乎沒法呼吸了。
“東方,給我放下人!”
誰也沒有想到,一直閉口不言的聞煥章突然開口了,他的一張臉幾乎是完全陰沉了下來,看向東方策的眼神中盡是失望。
“我就是死在這裏,也不會做出這些卑鄙無恥之事。”聞煥章眼神陰沉地喝道:“你今天要是不想我死了還名聲臭掉,就趕緊把人放了!”
“把人放了,別給自己找麻煩!”
盧俊義和史進等人都是怒火衝天,站在不遠處早已經把東方策和聞煥章給圍了起來,雙目噴火一般地怒罵不已。
“你聽著,我放聞煥章走,你馬上放了她們兩個!”
“嶽飛,不能放走聞煥章啊,這可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你以為我願意嗎,你要看著她們……”
“都給老子住口!”
猛地打斷了所有人的話,東方策一把扯開了自己殘破的盔甲和衣服,在眾人的驚歎聲中露出了渾身纏滿的火藥,一邊押著二女,一邊狂吼著對著所有人轉了一圈喝道:“我告訴你們,你們這幫賊寇,你們今天毀了我們的一切,我們既然都走不脫,老子就和你們一起下地獄!”
“大人,末將對你不住,這一次我要抗命了,待到了地府,你再來找我算賬吧!”
說著,東方策撿起附近的一個火把,猛地一咬牙就往引線上點去,他狂熱的目光中,此刻隻能看到一絲堅決。
以及,毅然赴死的決心。
“喝啊啊啊啊啊……”
暴喝聲混雜著鋪天蓋地的暴雨,東方策的火把似乎是用石油點燃的,在狂風暴雨裏也能燃燒,然而,這片空間中,即將,徹底天翻地覆。
“瘋子,你不要命了嗎?”石寶大喝道。
“瘋子,居然私自做主讓自己的上級一起死,真是個絕品瘋子!”盧俊義死死地咬著牙望向前方,眼神中盡是複雜的情緒。
“不!”嶽飛大喊著,整個人已經撲了上去,準備把這個瘋子給按倒在地撲滅火焰。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下一刻,一切都將覆滅。
聞煥章早已經閉上了眼,坐在地上抱住了聞煥顏氣息微弱的身體,他知道東方策這個跟隨了自己這麽多年了的人,是什麽樣的性格。
罷了,能拉著這麽多人一起死,也不虧了。
“噗!”
然而,預料中的山崩地裂並沒有到來,全場,一片寂靜。
眾人一眼看去,東方策的心髒處,正插著一支尖銳的箭矢!
他顫顫巍巍地低下頭看了看傷口,盡管帶著不甘的眼神,手中的火把終究還是沒能點下去。
與此同時,南宮未和李清照抓住機會,早已經衝了出去。
“噗通!”
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東方策就那麽睜著雙眼倒在了地上,甚至連火把滾落的細微聲響,也被眾人歡呼雀躍的巨響徹底給遮蓋住了!
“萬歲,林衝將軍!”
“林將軍萬歲,人救出來了!”
眾人幾乎都是狂歡著,手舞足蹈地跳了起來,畢竟,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無疑讓他們瘋狂!
“未未,你們沒事吧。”嶽飛搭著還在氣喘籲籲的南宮未的雙肩,看著她的雙眼語氣激動地說著。
“我們都沒事。”南宮未笑著看了看一旁坐在地上的李清照,又看向嶽飛說道:“你還得忙,別管我了。”
嶽飛點了點頭,此時,石寶和嶽飛等人也轉過了身,把目光投了過去,隻見視線的盡頭,林衝拿著長弓的身影屹然而立,仿佛一尊鐵塔一般牢固不已。
然而,林衝沒有任何喜悅的神情,他隻是頭也沒回地高喝一聲:“所有人,立馬圍殲被包圍的官兵,不願投降的,也必須留活口!”
梁山戰士們配合默契,林衝話音剛落,他們就行動了起來,而與此同時,林衝也已經幾步衝了出去,猛地揪住聞煥章的衣領,把他給提了起來。
“聞煥章,你已經輸了。”看著聞煥章還閉著雙眼,林衝冷哼一聲說道:“看樣子,你的手下這麽忠心,你對他的死卻是毫不在意呢?”
“人之宿命,上天注定罷了。”聞煥章看也沒看林衝一眼,睜開眼後隻是冷笑一聲:“倒是你,林教頭,你背叛朝廷,如今還執迷不悟,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林衝正想說話,附近卻又起了什麽變故。
“你們瘋了,為什麽對我們動手!”程子明幾乎是要瘋了,原本他們就是苟延殘喘,現在對麵的張軒轅居然又衝了過來!
張軒轅一句話也不說,隻是令人猛攻,在他強大的個人戰鬥力下,沒過片刻,官軍已經丟下了一地的屍體。
“張軒轅,你要造反嗎?!”張仲熊猛地擊退了幾個梁山士兵和官軍士兵,眼睜睜地看著梁山和官軍居然聯合起來攻打自己,頓時瘋了一般地怒吼道:“老子就是死了,這次也不會放過你!”
不料他話音剛落,張軒轅手中方天畫戟一揮,已經將其掃飛了出去,摔了個滿嘴泥。
“什麽,張軒轅,是那個十幾歲就滅掉江南所有土匪的怪物?”
“張軒轅來了,他來了?”
戲劇性地一幕,瞬間就降臨在了眾人眼前。
“別打了,我們投降!”
從開始到現在,一共隻過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在張軒轅這個名字的恐怖和東昌軍強大的打擊下,林衝眼睜睜地看著,現在戰場上已經沒有了一個還在抵抗的官兵。
張叔夜父子三人和程子明,黃信五人氣的渾身發抖,卻被眾人一擁而上捆住了丟在一邊。
蘇定帶著人願意歸順梁山,盧俊義一時說不出什麽,而且他確實立功不小,盧俊義便叫武鬆楊再興等人看著他。
降兵們不計其數,就像老鼠一樣坐在地上密密麻麻,他們的兵器盔甲則被放到了一邊堆積起來,由單廷圭帶人看著。
“我告訴你們,你們軍中有曾頭市的人。”張軒轅看著張叔夜,語氣低沉地說道:“我跟曾頭市有血海深仇,要怪,就去怪你們和曾頭市一起行動吧。”
“何況,曾頭市原本就是一群漢奸敗類!”
說完,張軒轅大吼一聲:“所有人聽著,我早已不願做官,擔任兵馬都監隻是為了報答太守大人,今日我遇到仇人殺紅了眼,已經背叛了朝廷,你們要往何處隨你們,我今日起便歸隱山林!”
眾人毫無猶豫,齊聲大喊道:“我等願跟隨大人,上刀山下火海,永不背叛!”
“你今天怎麽沒攔著嶽飛!”盧俊義突然想起了什麽,把石寶拉了過來喝道:“我不是說了要把他鎖住嗎?”
“我哪是他對手啊。”石寶苦笑了兩聲。
“對了,大哥他現在狀況如何?”盧俊義眉頭皺了皺,沉聲說道。
“不知道,我急著趕過來追嶽飛,大哥和周老,劉贇,小明月他們幾個正在船上修養應該。”
“那還好,孫安兄弟那裏有上萬水軍保護,不可能有人傷的了大哥他們了。”
雖然那些水兵都是東平的民兵和梁山的民兵居多,但是以他們的戰鬥力,也不是朝廷的廢物廂兵,能夠隨便拿得下的。
“對了,明月公主一定得保護好啊。”盧俊義突然想起了什麽,又說了兩句,石寶隻是點了點頭。
小明月他和大哥感情最好,要是出了什麽事,可是誰都負擔不起啊,盧俊義暗自感歎了一聲。
如今官軍已經力窮,整個中原精銳盡出,也已經隨著聞煥章的潰敗而全線瓦解了啊,盧俊義暗自笑了笑,看來,這個天下,就要重新洗牌了。
想到董平至今還沒醒過來,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盧俊義也實在沒有什麽對策,隻得去親自指揮整頓那些降兵。
這個時候,薛永和楊林來報,在外麵打探到了自稱是什麽焦挺和鮑旭的數百人馬,盧俊義便派他們兩個去把焦挺鮑旭接過來。
“盧員外,我們是來投奔嶽元帥的!”二人趕到了戰場,興奮地叫道:“楊再興將軍之前叫我們來找你求援,不想如今才趕到。”
盧俊義笑了笑:“行了,如今仗已經打完了,你們去四周警備就好了。”
二人尷尬地笑了笑,隻得帶著本部人馬,騎了梁山的戰馬去附近的各處重要路口警戒巡哨。
而此時,張軒轅在人群中看到蘇定的時候,瞳孔卻是劇烈地閃爍了一下。
不過,他隻是苦笑了一聲,卻什麽也沒做。
盧俊義看張軒轅沒有要開戰的意思,再加上他之前那麽說了,以及他的行為,也實在是不好拿他怎麽樣,隻得叫眾人小心堤防,最後再來解決這攤子事。
“嗬嗬,你們已經徹底全軍覆沒了啊。”冷笑著看向已經紛紛坐在原地不動的張軒轅大軍,林衝又回頭看向了聞煥章說道:“現在,可就真的隻剩你一個人了。”
“那麽,繼續剛才的話題吧?”在這個時候,聞煥章反而笑了起來。
暴雨,洗刷著整個世界,林衝和聞煥章就這麽對恃著,渾身被雨水給淋地濕透了,衣褲貼著身上也毫不在意。
“嗬嗬,我告訴你,我林衝何曾不想精忠報國。”林衝語氣低沉地說著:“可我被高俅那廝陷害,妻子和嶽父也被害死,家破人亡,幾經生死,我才活了下來!”
“我告訴你,我林衝在二龍山扶危濟貧,幫助百姓,比官府走狗好上萬千倍!”
“是這個腐朽的天下,逼得好人做不了好人,忠臣做不了忠臣!”
幾乎是瘋狂地怒吼著,林衝扭曲的麵龐看向了眼前被他拽著衣領的聞煥章,眼前蒙上了一層水霧也毫不在意,他眼神陰沉地咆哮著:“你告訴我,你們這些敗類,你們有什麽資格,來代表正義啊?!”
“啪!”
說著,林衝猛地一巴掌過去,聞煥章直接重重地載倒在了身後的泥坑裏,刹那間,泥水混雜著血水飛濺開來,淋了林衝一身。
一瞬間,林衝想起了很多,回憶曆曆在目,然而,林衝選擇了閉上眼睛,把那些過往徹底遺忘。
緩緩地爬了起來,聞煥章對著林衝走了過去。
然而,他什麽也沒說。
“嗬嗬,說完了嗎?”
聞煥章站直了身子,冒著大雨擦了擦嘴角蔓延而出的鮮血,看林衝剛睜開雙眼,已經停止了咆哮,才冷笑一聲道:“那麽,接下來就輪到我了!”
“你隻說你的悲劇,你有想過別人嗎?!”
幾乎是嘶吼了起來,聞煥章一上來就陷入了瘋狂:“我告訴你,因為你的決定,朝廷要來剿滅你們,要死多少無辜的人你知道嗎?”
“你們幫助的人再多,你們能代替官府嗎?啊!!”
猛地扯住了林衝的衣領,打濕的頭發把他那張清秀的麵龐都給遮攔住了,聞煥章血紅著雙眼盯著林衝咆哮了起來:“你的這些個例,因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就讓整個天下來為你背黑鍋,陷入戰亂之中,這就是你所謂的正義嗎?回答我!”
林衝默然不語,一臉凝重地站在傾盆大雨中,任狂風暴雨吹打著身子,整個人就像失去了靈魂一般。
“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受到委屈就去造反殺人,推翻官府,這個天下每年有多少家庭要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父親見不到兒子,女人等不到自己的愛人!”
猛地一拳衝上前,向林衝的鼻子砸去,聞煥章踏著地上的雨水,一路上狂吼道:“我聞煥章代表的是天下百姓的利益,你這個懦夫代表的是你一個瘋子的瘋狂,你就是一個因為自己的不公而去破壞整個天下所有人幸福的魔鬼,你能負的起這個責嗎,你能嗎,你能嗎,回答我,回答我的問題啊!”
聞煥章這一拳,沒有砸下去。
一個人,把他的右拳給鎖住了。
“嶽飛?”
看了看鎖住自己的那個少年,聞煥章突然冷靜了下來,他隻是冷笑一聲:“正好,嶽飛,今天我見識過的叛徒已經夠多了,就讓你這個最大的叛徒來殺了我吧。”
“來啊,嶽飛,殺了我!”
“抱歉,我不能讓你再打他了。”嶽飛一動不動,語氣低沉地說著:“要殺你,這也是不可能的事。”
幾乎是怒吼著,聞煥章猛地扯過了嶽飛的衣領喝道:“你真的不願意殺我?”
嶽飛任他拽扯著,隻是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哥,別打了,跟我走吧!”
聞煥章身軀猛地一震,才意識到是聞煥顏已經清醒過來,衝上前抱住了自己。
“嶽飛,你和董平今天要是想殺我哥哥,就先殺了我!”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著嶽飛,聞煥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攔在聞煥章麵前喊著。
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這兩兄妹,嶽飛隻覺得靈魂深處猛地顫動了起來。
回憶的碎片,洶湧而來,嶽飛揉了揉腦袋,隻覺得腦海像要炸裂開來一般。
很快,他的手臂已經垂了下去,再也提不起任何鬥誌。
“怎麽,怕了,不敢動手嗎?”聞煥章看著嶽飛冷笑不已。
“哥,你別說了!”聞煥顏哭著按住了聞煥章的嘴,臉上幾乎已經布滿了洶湧的淚水。
眾人看著這兩兄妹,良久,無言。
死死地咬了咬牙,嶽飛不知道為什麽,心中隻覺得泛起了一絲酸楚,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鏘!”
嶽飛手中的隕鐵槍墜在了地上。
然而,在眾人的注視下,聞煥章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連他身邊的聞煥顏也覺得一臉茫然。
“哈哈哈,哈哈哈。”聞煥章瘋狂地大笑不止。
“聞煥章,你瘋了嗎。”林衝眉頭皺了皺。
不料,聞煥章的眼神卻突然嚴厲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我聞煥章生不能替大宋皇帝除去禍害,反而連累了這麽多無辜的兄弟,我今天,就去地府陪著你們吧!”
聞煥章狂吼著,整個人向嶽飛猛地撲了過去。
“唰——噗!”
“你……”
嶽飛瞳孔猛地一震,幾乎是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眾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聞煥章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裏,腹部已經被嶽飛的佩劍徹底捅穿,嘴角處,大口的鮮血噴湧而出。
“哥!!!”聞煥顏眼神猛地一震,尖叫聲響徹雲霄,整個人就像瘋了一般向著聞煥章撲了過去。
“別過來!”聞煥章大吼了一聲,卻連頭也沒回,往身後一揮手就把聞煥顏給推開了,他左手死死地按著劍柄,口中幾乎是瘋狂地低聲喘著氣。
聞煥顏還想再動,卻被梁山的女兵給衝上來控製住了。
“你別逞強了,趕緊下去!”盧俊義等人衝了過來,迅速地按住了嶽飛。
看著已經被盧俊義等人在地上按地死死地,護在身後早已動彈不得的嶽飛那情緒複雜的臉龐,聞煥章隻是勉強著笑了笑,他想要往前走動,然而身體上的重創,讓他早已沒了移動哪怕寸步的力量。
暴雨,依然還在繼續,整片盆地,幾乎成了澤國。
盡管如此,聞煥章還是屹立在那裏,大雨將他渾身蒙上了一層水霧,單薄的衣服罩在身上,渾身的青筋都在劇烈地顫抖著,感受著痛苦從四肢百骸迅速地傳來,緊接著,他又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喝啊!”
猛地抽出了插在腹部的劍,身軀差點倒地,刹那間,血液和雨水飛濺,聞煥章死命站穩了身子,死死地攥著劍柄,又發起了第二次刺擊!
目標,正是他自己的……心髒部位!
“哥,不要,你不能死啊!”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