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見宿元景
雖然是在東京生長,至今已經二十年,但趙桓還是第一次來宿元景家裏。
不僅沒有來過宿元景家,以前趙桓基本沒有去過任何一個大臣家裏。
這裏麵,一是曆代宋帝對太子的約束和疑心,二是趙佶此人外寬內忌,尤其反感宮裏宮外來往過密。
大家最好都圍著他這個皇帝轉,誰能不能除開他自己玩,暗地裏玩也不行。
所以,也難怪趙桓以前那麽慫,裏麵有楊戩、童貫、李彥之流盯著,外麵有梁師成、蔡京、趙楷等人盯著,一不留神就被人打了小報告,能把太子當到今天已經實屬不易,更別說硬氣了。
當初去梁山之前為什麽要坐駙馬府的馬車去楊惟忠家?不就是想避開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睛。
現在也是這樣,趙桓來見宿元景,隻能變一副模樣來;除了他自己帶來的人,隻能有宿元景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任何人都要瞞著。
宿府挺大,不過大門並不豪華。
聽說這座宅子是趙佶賞賜的,宿元景當初嫌大不要,結果趙佶說那你跟李彥的小宅子換換吧,宿元景才慨然接受。
這老頭,有原則,也謹慎,能在東京活到今天也不容易。
宿金娘習慣性上去推門,被劉慧娘拉了一把,才不甘心地敲了兩下。
“誰?”
大門打開,從裏麵探出一顆五十來歲的頭來,看著趙桓等人。
宿金娘一把把住門邊,盡量客氣地說道:
“這位是李伯吧?我家公子從豐田鎮來,有老家的書信捎來,要麵呈太尉!”
李伯多打量了她幾眼:“你怎會知曉我名字?”
“哦——聽宿良宿義說的!”
宿良宿義在後麵翻了個白眼,心說我們都多久沒來東京了,能記住一個門子姓啥?
你這丫頭要裝也裝像點,就你這腦袋瓜難怪一上梁上就被人給抓了。得虧後來遇見的是太子,不然被人賣了都得幫人數錢。
好在李伯雖然起疑,但他倒記得宿良宿義兩位少爺,見對方自稱豐田鎮來,是宿太尉老家的人,也沒敢失禮,先把人讓進了府裏,又去通稟。
“這位公子,老爺有請!他老人家這兩日心情不好,若是有什麽慢待,還請不要往心裏去。”
“李伯放心,在下省得!”
趙桓心中暗笑,宿元景的心病,他恰巧能治,但今夜他能不能好好睡一覺卻不一定。
趙桓向宿金娘等人交換了眼神,其他人都等在門外,隻有趙桓一人進入客堂。
客堂很簡約,趙桓用神眼技能大致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倒是發現宿元景家裏的擺件大都是大街貨,隻有正上方供著的一把刀還算的上是件寶貝。
元景刀,趙佶所賜,以宿元景的名字命名,紀念宿元景三十五年前救了趙佶一命。
隻是,寶刀依舊,英雄已老,看起來已經耍不動這把刀了。
這個時代講“人生七十古來稀”,六十多歲的宿元景兩鬢白多黑少,年輕時又落下了病根,算是日暮西山了。
趙桓在打量宿元景,宿元景看眼前的年輕人也感到十分奇怪。
身為上位者,前來拜見他的年輕人見多了,無不恭恭敬敬、誠惶誠恐,進來先打量一圈客堂,又盯著元景刀眼露感慨,最後打量著他麵露惋惜的,此生還是第一次。
“你叫什麽名字?”
宿元景也沒生氣,反倒覺得麵前的年輕人很有意思,說這句話的時候也相當溫和。
而趙桓也隻是平平淡淡地答了一聲:“趙桓!”
嗯?
宿元景吃驚地看著他。
“太子趙桓!”
趙桓又補充道。
“以本來麵目來見太尉,恐怕會被奸黨攻訐,隻能易容之後來!外麵六個人中,金娘、宿良、宿義都在期內,其他三人也都是我的心腹,太尉若想見,可以隨時喚他們進來!”
宿元景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躬身拱手:“老臣宿元景見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駕到,適才多有得罪,萬望海涵!”
“我今夜前來,本就是以晚輩的身份為私事而來,太尉又何罪之有?”
“不敢!殿下請上座!”
宿元景指著最上麵那個孤零零的位子,趙桓笑笑,隻在宿元景對麵坐了。
既然是以晚輩的身份來的,坐在上座算什麽?
這老頭是在試探自己哦!
果然,宿元景見趙桓與他平起平坐,老懷寬慰,輕鬆地笑了笑,也坐了下來。
“說起來,老臣還得向太子殿下謝罪。老臣的侄女宿金娘莽撞冒失,衝撞了殿下,萬乞恕罪!”
“老太尉說哪裏話!金娘雖是女將,但武藝高強,滿營幾十萬將士,能與她打成平手的寥寥無幾,這才幾天功夫,就已經助我收服了猿臂寨,還多次救我於危難,我應當感謝老太尉才對!”
宿元景搖搖頭:“終究是女孩家,比不得男子!”
這老頭口是心非啊!
若不是打算讓宿金娘從軍,您老花那麽大精力培養她武藝所為何故?
趙桓鄭重道:“這倒未必!我軍中從梁山得的顧大嫂、孫二娘、扈三娘,以及出身猿臂寨的陳麗卿、劉慧娘,都是女流,可都巾幗不讓須眉!古有花木蘭代父出征傳為佳話,金娘一身武藝,不從軍太可惜了!”
果然,宿元景聽完,樂嗬嗬端起茶碗,滿臉傲嬌。
不過,茶碗是空的,他這時才想起還沒為趙桓上茶,尷尬一笑:
“老了!不中用了!看我這記性,光顧說話了!”
“茶水不當緊,我與老太尉說話也不方便見外人,俗禮暫且免了。今夜此來,除了答謝當初老太尉在朝堂上仗義執言、使得眾將士收服梁山的功勞沒被剝奪,還要告知太尉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老臣洗耳恭聽!”
“老太尉寫給陳希真的那封信,找到了!”
“什麽?”
老頭噌地跳了起來,緊走兩步,伸著一顆白頭急問:“當真?”
“當真!”
“不是被搶了麽?”
“老太尉莫急,聽我慢慢說!”
趙桓安撫著宿元景坐下,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大致說了。
“如今信雖然不在我手上,但隻要除掉了梁師成等一幹奸黨,自然無憂!”
“談何容易啊!”
宿元景沒有驚喜,反而頹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