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相熟

  第二天,我起來後就看到外麵外麵黑蒙蒙一片,在朦朧的影像中,我看到一個女人的輪廓,她隻身一人坐在高台上,張開雙臂,麵向天空,猶如即將展翅的飛鳥。


  我有些呆愣,這個女人給我的感覺是一貫的消極死沉,甚至有些神秘。


  但是這種積極的帶著俏皮的姿態,讓我有些詫異。


  起身,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身邊,看著她依舊保持不變的姿態,胸口湧過一周年暖意。


  她似乎察覺到我的存在,回眸,來不及掩飾冷漠的眉眼,竟讓人覺得有幾分暖意橫生。


  她衝我微微一笑,我有些尷尬,撓撓頭,走上前坐在她身邊說:“你晚上都不睡覺?”


  “睡啊!剛起來。”或許沒有昨天的生疏,她的語氣也邊的有些輕鬆。


  我順口一說,“這麽早,你真的是睡的比小姐遲起的比小雞早啊!”說完自己都抉的有點不對勁,假笑幾聲:“嗬嗬嗬嗬嗬,我的意思是早睡早起身體好。”


  她翻了一個白眼,說:“你是喝農藥長大的麽?嘴巴怎麽那麽毒!”


  我笑了笑,說:“怎麽早起來,還不到五點吧?”


  這時她已經斂起所有的親切,起身轉身就離開。


  我望著她離去到的背影,暗罵一聲:真是陰晴難定的女人。


  起的太早,我沒有回去睡回籠覺的習慣,但是我很不爽,所以得找人陪我不爽。


  所以我一瞬間就想到中街狼哥,夠蠢一笑,隻身來到中街狼哥屋外,一腳踹開他的房門,多年的警覺性讓他條件反射的跳起身來,睡意濃重的臉盤下一秒就像一頭犀利的豹子警覺的盯著門口,見到是我的時候,暗罵了一句,“你小子腦袋被驢踢了還是被門夾了!一大早的,個神經病。”


  說著就又要倒頭大睡,我大步邁到他榻前,一把拉起他,說:“起來,睡什麽睡!都幾天了,窩在別人家裏也不嫌棄害臊!”


  “你個大老爺們的害臊個毛?”中街狼哥作勢要揍我,我笑嘻嘻的躲開了,拽著他的胳膊向外麵走去。


  這裏的早晨空氣很清新,是吸到胸腔通體舒暢的感覺。


  真像是打通了任通二脈似得。


  沒想到中街狼哥一個男人居然跟個孩子似得床氣那麽的重,起來後一直發神經追在我身後,拳打腳踢。


  大清早的,這樣委實熱鬧了點。


  這時候,南宮亦雙裹著頭巾,看到我和中街狼哥在門口嬉鬧,一愣,探出這是當天她救的人的時候,禮貌的點點頭,端著水盆就走了。


  “就是這個女人救了我們?”中街狼哥問道。


  我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長的還挺人模人樣的。”


  “哇靠!你起色心了,記得你要為你女朋友守身如玉啊!”


  “靠!要你多事!”


  我和中街狼哥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的時候,南宮亦雙喚我們一起去吃早飯,我和中街狼哥應了一聲,就屁顛屁顛的跑去吃早飯了。


  早餐依舊是魚。


  中街狼哥看了看南宮亦雙,說:“謝謝你救了我們,以後有什麽事情我中街狼哥一定全力以赴。”


  南宮亦雙,點點頭,沒有說太多話。


  中街狼哥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輕咳一聲,壓低聲音在耳畔什麽道:“她就這樣不奸不殺的性子,別理她。”


  話音剛落,腳上傳遞一陣刺痛,我“哎呀”的叫了一聲,憤憤不平的抬起頭看著那個如無其事 的女人。


  中街狼哥卻在這時候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們可以湊一對啊!”


  然後有聽到一陣更為大聲的慘叫,中街狼哥放下碗筷,臉色青紫,說:“要不要左一腳右一腳踩的那麽嚴實啊你們!”


  我和南宮亦雙同時笑了。


  這一笑,打破了三人自建的隔閡,氣氛沒有剛才那般僵直冷漠。


  “你是哪裏的啊?家裏人呢?”中街狼哥問道。


  我一口魚湯噴出來,大聲嚷嚷:“這海帶湯不錯,下次繼續做。”


  而南宮亦雙之時愣了一秒鍾,雲淡風輕的說道:“我住在這兒已經五年了,跟你們一樣犯了事兒,家人不希望別人知道我的行蹤,但同時也不希望見到我。”


  她就用這麽平淡的口氣帶過,但其中的心酸比那種聲淚俱下更讓人心疼。


  我和中街狼哥沉默了,因為家人這個詞匯或許被我們除名已經很多年了,家人是什麽感覺?

  有人說是歸屬地,有人說是避風港,有人說……


  這個詞匯太過溫馨,但對於我們來說,卻是太過與灼熱,灼熱到我們都不敢觸碰。


  熨帖太久,灼人到傷,

  偶爾夜深人靜隻是,那種該死的落寞和孤獨敢隻有自己才能咀嚼到苦澀,浸入骨髓,猶如罌粟,一寸一寸的侵占全身,一陣一陣的痙攣。


  因為那種感覺會上癮,僅此一次,銘記一生。


  就算在這麽隻身在世俗打拚,但那溫情誰都忘不了,如果家人都沒有了,家人都拋棄了,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還有誰會是我們的同伴?


  所以帶起一層一層的麵具,厚厚的,喘不過氣的,麵前越是笑畜無害,麵具下卻越是喘不過氣的窒息。


  痛苦到窒息,誰都一樣。


  隻是我們這種人更甚。


  我們三個原來都是這種境地的人,所以同時沉默了,原來這種共鳴隻有在自己經曆過才能產生。


  吃過早飯後,她背著籮筐就出去了。


  這個島嶼似乎就隻剩下我和中街狼哥,放眼玩去,好像人煙稀少,幾乎見不到一個人,被綠色籠罩原始森林般的島嶼,卻到我想到荒無人煙的沙漠。


  我有點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在這種環境中竟隻身一人生活了那麽久。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內心有些泛酸。


  這時候中街狼哥也來到我身邊,一起看那消匿在綠叢中的女人,他像是在自言,又像是在問我--

  你說,我們這麽會孤獨成這樣。


  我胸口猛然一縮,像是被觸碰到我最不願提及的那根心弦,低下頭,扯扯唇角,和心情無關。


  是啊,我們這麽孤獨成這樣。


  就像被全世界拋棄在一個孤島上,逃進來,卻一直縮在其中,不敢出去。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有時候,我像我的人生就這麽過了,白駒過隙,匆匆數十年,或是避世或是出世,區別又在哪裏?

  日複一日,周而複始,成為平凡中的大多數,磨成大多數中的螻蟻,然後,沒人直到你活過,也不會有人直到你什麽時候死去。


  就這樣,就像是活過,又好像從來沒有活過。


  沒有人挽留,抬起雙手,看著掌心的紋路,全都是糾結的曲線,像是我這一生剪不斷理還亂。


  不停的犯錯,不停的去彌補的的過錯。


  如此循環。


  惡性循環。


  終於,身邊留下的全是在相同境遇中遇見的人,相同的對白,共鳴的情感,生死患難。


  然後過眼雲煙。


  我想,從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麽。


  從頭,我要的是功名!要名聲!要精彩的人生,要最不平凡的生活!


  但我達到這些標準後,卻後悔了,退縮了,因為太累了。


  然後做個隱士,可是我從來不知道做個隱士也需要緊握那麽多東西,甚至那種感覺讓我嚐試到後,一個男人竟然會那麽的敏感,生怕窩在手中的東西終將有一日摔地而成一灘碎片。


  我從來不那種能肆無忌憚釋放自己情緒的人,但我更做不到踩著碎片,忽略腳底的陣陣刺痛,如無其事的走下去,還帶著厚重的假麵具,告訴每一個人,我沒事,我很好我可以,隻是個小坎坷而已,我是一個男人我挺的過去。


  假的,全假的。


  我握的越緊,不僅僅像指尖沙漏一樣,在指尖漏的越快,甚至直接被我恐慌的力道捏碎在手掌間。


  一手血腥,一手純淨。


  我用純淨的右手,去拯救我血腥的左手,然後右手被左手渲染成紅,但最後一寸純淨被浸染的時候,我笑了笑。


  無所謂了。


  天知道,其實我承受不起,我像獨自坐在電影院中,人去茶涼,就我隻身一人,迷茫的看著電影屏幕,黑白的,看著自己過往的畫麵,一幕一幕,舊時光就這麽在我眼前殘忍的匆匆而過。


  然後,獨自一人,淚流滿麵。


  當屏幕上歸入黑暗的時候,周圍一切就陷入寂靜,我 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音,那孤獨落寞的氣息拽著我的心髒,一寸一寸的緊握,像是剪不開的蔓藤,一圈圈纏繞。


  脫不開,剪不掉,越掙紮,越緊致。


  隻剩下痛苦,一陣一陣的刺激我的神經,除此之外,毫無辦法。


  我的生活如此被動,為我跌足犯下的錯誤買單,用餘生去懺悔,去償還。


  孜孜不倦的,誠惶誠恐的,直到精疲力竭的,最後剩下的就是孤燈油敗。


  就這樣,消耗一生。


  奢華的生活,我要不起,平凡的生活,我可望不可及,現在的生活,走一步算一步。


  什麽樣的狀態,在左右搖晃的動蕩中,我尋找一個平衡點,結果是,我摔得更重,跌倒的更慘。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問問我自己——

  你怎麽可以孤獨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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