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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事不妙

  毯子從她身上滑落。


  啊──

  那白色的影子在四樓翻滾了一圈,然後往下直降,突然一陣驚恐的叫聲從遠方傳來,我看見一大群人不知什麽時候聚在醫院的中庭花園,踩著院長父親親植的苗圃,觀賞我和女孩演出的戲碼。


  然後,我聽到了警笛聲由遠漸近,兩輛媒體的SNG轉播車晃蕩靠近醫院的外牆,大門的鐵柵拉起,樓下也跟著鼓噪起來。


  大事不妙。


  “搞什麽啊....” 我覺得情況好像失控了。病房外頭的走廊鬧哄哄的,回過頭去,小李那幫人竟然不見了,隻剩下警衛還杵在原地,一張臉滿是緊張和莫名其妙。


  “等等等....等一下,你別做傻事!” 我也緊張起來了,外頭嗚嗚的警笛挑動我不安的神經,我覺得腦子開始爆出火花。


  “....”


  女孩保持靜默。她的視線穿過我的肩膀往我的身後快速掃射,彷佛在搜尋什麽東西,臉色越形慘白,我真怕她像昨晚一樣昏了過去,那後果不堪設想。


  “阿男呢?!阿男在哪?” 她的眼神變得空洞,我覺得那兩汪藍色的湖逐漸失去光彩。


  她指的應該是她的男友,那個痞子。我不知道現在還稱那個有禮貌的少年為痞子是否恰當,因為我總覺得少女的生死似乎操在他手上,我的命也是。真是該死,他到底去哪了呢?這重要關頭竟不見人影,昨晚少女昏厥時看他嚎成那般,以為他是個癡情漢,沒想到他竟把女友扔在醫院自個兒跑了。算我瞎了眼,也開了眼界,見證所謂的新新人類速食愛情。


  “你們把他怎麽了?!你說啊!”


  我真是百口莫辯。你到底是痛恨醫生這個職業還是痛恨我呢?為什麽我必須麵對這種荒謬的質問?

  “說實在的,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也沒把他怎麽了。拜托你小姐,我是剛進醫院就被拖進這間病房裏,然後你就站在那兒。” 剛剛撞到床欄的門牙突然痛起來了,我用舌頭去舐,劇痛讓我流出了眼淚。


  “你....流血了。”


  我的唇邊有種熱熱黏黏的液體淌下,女孩盯著我,我用手去抹,真的是血。天啊,我的門牙。


  不過我並不因為牙齒而分心。在那一瞬間,我極速地在記憶中翻箱倒櫃,搜尋人生中曾學習到的堪稱智慧的東西,尤其是有關危機處理和人類自我防衛機能的關係。我把焦點集中在變態心理學。兩次的無關訊息,女孩兩次被中斷,我預設她是一個心思細密又敏感的類型,注意力易分散,體型外胚,如果依照美國心理學者薛爾頓的假設,敏感、細致、知性與退縮是其特質。迫在眉睫,我無法做仔細的推敲,現在的我,隻能避免製造神經病症行為的因果連鎖,也就是,壓力─焦慮─逃避─加強的SAAR循環,隻要誤觸那枚深藏心靈的連動開關,女孩就完了,當然,我也完了。


  神經方麵的病症約略九種原型,情勢所逼我無法一一詮釋,我能采取的最佳措施,就是想辦法去除女孩的戒心,讓她把我加入信任名單裏頭。當然,我不確定女孩是否真的有精神方麵的疾病,但她神經緊繃,這是可以猜測的。


  首先,我必須把身上的白袍脫下,這樣或許能和“醫生” 這個身分劃清界線。


  “好熱啊。” 這是真的,我邊脫衣服邊嚷嚷。


  “你以為你把那件白衣服脫下你就不是醫生嗎?”


  女孩陰陰冷笑,我的手臂卡在袖子裏拔不出來。真是他媽的邪門。


  “你看,這麽多人在等著看我跳下去,是不是很好玩?公民與道德課本上明明白白寫著,大家應該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可是,火災或車禍的現場往往聚集了一大群不相幹的人在旁邊看,跳樓也是,我覺得如果我不跳下去大家會失望的。因為,這就像一場戲啊,沒有精采結局的戲是很無聊的。”


  “大家是在關心你喔,” 我有點同意她的話,不過我選擇說瞎話:“他們不希望你有任何損傷,我也是。”


  “你?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你怕我真的死了,你就當不成醫生了,是不是這樣?”


  “醫生有什麽了不起?我不覺得當醫生對我很重要。” 我有點虛脫,“你看,我還莫名其妙流著血呢,這就是當醫生的下場。”


  “哈哈──”


  女孩發出風鈴般的笑聲,她豐腴的乳房在寬鬆的無菌絹質衣服裏輕微顫動,激起胸前一陣奇妙的波濤,我有點心慌,臉有點發燙。


  “你為什麽臉紅?歐吉桑。”


  我覺得她知道原因,因為她把手環抱胸前,這讓我更窘。


  “這樣吧,你上來,有什麽心事可以對我這個歐吉桑講,我會好好的聽,仔細的聽。”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我看到阿男。” 她說。


  底下的人聲更趨鼎沸,女孩開始露出恐懼的表情。風把她細瘦的身軀吹得前後擺動,她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很冷吧?要不要進來?裏麵比較溫暖....”


  “不要!”


  我真的拿她沒辦法。拜托那個叫阿男的小子快出現吧,同時我開始祈禱,希望醫院方麵能采行有效的對策來化解危機,我想那些大股東也不願意病患出事,底下有媒體記者在場,他們不會輕易放過這條新聞的。


  “你走吧。” 她看出我的無能了,“快走,你不用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也沒有任何責任了。”


  她蹲了下去,背對著我抱住自己的膝蓋。


  突然,我覺得那個蜷曲的背影好孤單,又有點熟悉,那長發無力地垂下來棲在寬闊的肩上,好像──好像一座秋末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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