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早上趙澈與李同熙幾乎是前後腳到的柳條巷。
昨日午後那場事, 若不是徐靜書以挨了一拳為代價遏製了事態惡化, 李同熙以及被推到門外徹底撇清的秦驚蟄,還有包括徐靜書在內的九名糾察禦史, 全可能都會被人扯出來大做文章。
所以今日李同熙一大早拎著伴手禮到柳條巷來探望徐靜書,這事完全在情理之中, 也未出趙澈預料,在與李同熙乍然相逢的初時趙澈內心本是毫無波瀾的。
如今趙澈在旁人麵前仍舊要維持“目力不便”的模樣, 所以當他看到李同熙額角新添的那塊小小淤青腫包時,隻是神情淡淡地挪開了目光。
他當然知道李同熙的傷是怎麽來的。
隨侍平勝煞有介事地提醒他“皇城司李驍騎”也在時, 他還和和氣氣與李同熙寒暄了兩句, 場麵可稱友好。
也怪李同熙閑不住, 當兩人一同被宅中侍女請到廳中落座後, 他偷偷打量趙澈幾回後便覺出些許異樣。
平勝沒有跟進來,先前引路的侍女又去端茶了, 此刻廳中再無第三人, 李同熙見機不可失,便忽地握拳揮向趙澈麵門。
拳頭在距離趙澈鼻尖約莫兩指寬處堪堪收住,拳風輕輕掃過他的鬢邊,有一縷額發輕輕垂下。
從始至終趙澈都是略顯慵懶的坐姿, 八方風不動:“起風了?”
李同熙滿目狐疑地蹙眉收勢:“對。世子若受不住風, 不若與我換個位置?”
“多謝李驍騎好意,無妨的。”趙澈知道李同熙在試探什麽, 根本就不想搭他這茬。
這李同熙, 該想的事從不願多想, 不該想的事卻總要瞎想。
“如今世子目力可大好了?”李同熙假作若無其事地追問。
“與五年前相比自然是好許多,但與常人到底不同,”趙澈平靜垂眸,“看人看物都模糊一團罷了。”
李同熙笑了笑:“可我瞧著世子眼睛比尋常人亮許多。”
“天生的,”趙澈淡淡勾唇,換了個話題,“李驍騎今日不必當值?”
“昨日出了那樣大的亂子,世子想必也聽說了吧?我這個聽候發落的始主犯自就閑著了,”李同熙斜睨趙澈一眼,吊兒郎當地笑出聲,“想著昨日徐禦史不惜受傷來保我,我才沒當真釀下大禍,是以趁空就來登門答謝了。”
“李驍騎不必多禮。我家表妹也是職責所在,倒並非獨獨隻為護著誰。”趙澈淺笑自若,一派主人家的風範。
李同熙挑釁地揚了眉梢:“那可未必。世子到底是徐禦史的兄長,小姑娘哪好意思同兄長講心事?之前在泉山時,徐禦史看我那眼神……咳,我這些日子想了又想,覺得我堂堂男兒郎,總是該主動些才好的。”
話說到此時,念荷隨奉茶的侍女進來見禮,可不就正好瞧見趙澈通身煞氣麽?
可給她嚇壞了。
****
聽念荷說“世子今日很凶”,不知前因後果的徐靜書薄紗帷帽罩了頭臉都擋不住那股莫名心虛。
顫顫走到正廳門口,對候在門外的平勝僵硬一笑後,徐靜書不敢立刻進去,做賊似地扒著門邊,飛快朝裏頭看了一眼。
好在此時裏頭的氣氛隻是詭異的沉默,徐靜書瞧著覺得並沒有念荷說得那樣嚇人,這才稍稍定下心來。
趙澈自是立刻就發現了她。但當著李同熙的麵,他又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目力早已恢複的事,隻好佯做毫無察覺地伸出手,動作緩慢地端起茶盞。
“喲,徐靜書,早啊,”李同熙揚聲笑著站了起來,遠遠衝她行了禮,“昨日的事,多謝你。”
他並未畫蛇添足細說謝的是哪樁,但行禮道謝時的笑容較先前麵對趙澈時真誠許多。
徐靜書藏在帷帽後的俏臉上浮起心照不宣的笑意,站出來淺淺還禮:“李驍騎客氣了,應該的。”
語畢,她走進廳中,指了指自己的帷帽:“我都這樣了也認得出來?”
“看得多了,你什麽樣我都認得出。”李同熙笑得頗有深意,眼角餘光關注著趙澈的舉動。
他這話落在徐靜書耳中有點不知所雲,什麽叫“看得多了”?
她茫然瞟了李同熙一眼,這才發現他額頭的那處傷。她忍不住疑惑脫口:“咦?你昨日受傷了?”
昨日場麵雖混亂,可她依稀記得從頭到尾都是李同熙在拳腳上都沒吃虧。他這額頭上的傷哪兒來的?
“別提了,我這是昨夜遇到小人偷襲中的招,”李同熙不屑冷笑,“二打一地偷襲就不說了,居然還使迷.藥巾子捂我口鼻,你說說這是不是很卑鄙?”
“那是有點卑鄙。對方是你的仇家嗎?可還傷到別處了?你找皇城司報官沒……哦,你自己就是皇城司的官。”
畢竟這是當年的救命恩人之一,見他受傷,徐靜書自忍不住關心兩句。
李同熙的笑得有點奇怪了:“小傷而已,沒吃大虧的,你不用太心疼。”
“我沒有……”
仗著帷帽遮臉,徐靜書悶悶鼓了鼓腮。這人怎麽這樣?好意關心他,他卻說些奇奇怪怪很像調戲人的話。
此刻她一點也不想再關心李同熙昨夜遭遇什麽了,反正他人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顯然沒什麽大礙。
這時徐靜書才猛地察覺那個從頭到尾被她冷落的趙澈麵色已淡淡轉青,趕忙笑道:“表哥也來啦?”
趙澈本就因李同熙先前的刻意挑釁試探而燒起了點悶火,而徐靜書這不貼心的兔子,從進來起就沒正眼瞧他,倒是和混蛋李同熙聊得個熱火朝天,此刻還送他個“也”字,仿佛他這個大活人方才一直隱形著似的!
沒心沒肺的傻兔子,夥著外人來欺負他。趙澈滿心委屈,卻麵無表情:“表妹好眼力,來了好一會兒了。”
趙澈的不豫顯然使李同熙非常愉悅。
他笑意風涼地又加一把柴火,對徐靜書道:“能和你單獨說幾句話嗎?”
“啊?為什麽要……單獨?”徐靜書懵懵的。
“不走遠,就在前頭廊下就行,免得你以為我心懷不軌。”他笑著說明後,又無聲以口形補充:秦大人。
“哦,哦,那可以的。”
徐靜書想大約是秦大人今日要上朝不便親自前來,才托了李同熙向自己轉達什麽話,這自然是要聽的。
她有些為難地看向趙澈:“表哥,要不你先坐一下?我與李驍騎說幾句話就回來。阿蕎已起身了,待會兒就過來的,不會叫你枯坐太久的。”
“嗯。”
這個字音,趙澈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
臨走前,李同熙非常得意地回頭看了趙澈一眼,很有幾分“大仇得報”的揚眉吐氣之感。
顯然他心中已有定見,確認了趙澈就是昨夜偷襲他的兩個人之一。
眼睜睜看著小表妹被那個混蛋李同熙誆出去躲著自己說悄悄話,趙澈心中那個悔啊,那個恨啊——
早知如此,昨夜對李同熙下手就不該那麽仁慈!
*****
徐靜書與李同熙走到回廊拐角處才停。
畢竟這宅子眼下可算是徐靜書的地盤,武侍雙鸝雖遵她吩咐沒有跟過來,卻遠遠站在她看得見的地方,所以她並不像在外時那樣緊張。
況且她心中多少還是有點數,李同熙雖性子古怪些,卻絕不是個壞人。
“秦大人托你給我帶話嗎?”
李同熙雙臂環在身前,站姿懶散地背靠廊柱,垂眸輕笑:“嗯。她說,昨日的事,很感謝你。我們都得感謝你。”
“那是我分內的事啊,不必放在心上,”徐靜書趕忙擺擺手,“若真要說謝,當年你們……”
“別亂說話啊,”李同熙出聲打斷她,“什麽當年?我與秦大人都是今年才知道你這麽個人的。”
當年秦大人就說過,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經年再相逢,也不必再提從前事,否則一不留神就可能辜負當初那麽多人的苦心。
“啊,對對對,是今年才認識的,沒有當年。”徐靜書忙不迭地點頭又搖頭。
李同熙笑開,伸手在她頭頂上輕輕拍了拍:“昨日你怕是無意間得罪了不少人,等今日禦史台對薑正道啟動初次彈劾,那些人更要將你視作眼中釘。往後出門在外時警醒著些,切記不要輕易落單,更別傻乎乎跟著奇怪的人走。活下來不易,要好好的,懂嗎?”
那語氣像叮囑懵懂稚子似的,徐靜書卻被沒覺被輕視,眼前浮起當年獲救時的許多畫麵。
先是有一名少年武卒踹開了暗室的門,讓她看到了暌違半年的陽光。暮夏午後的陽光是仿佛胭脂與金粉混做一處,絢麗璀璨灑滿天地。
他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顫顫的少年音裏藏著極其沉鬱的隱痛。他說,你們別怕,我來接你們回家。
她與小夥伴們獲救後被人用擔架抬著,從甘陵郡王府後門小巷轉移到郊外一處大理寺名下的秘密鴿房。
那時她因失血過多而神識渙散,隻記得沿路都有個少年武卒跟在擔架旁,不停與她說很多話,讓她不要睡著,告訴她一切都會好。
那時她連抬眼看看這人長相的力氣都沒有,虛弱低垂的視線隻夠落在他按著腰間劍柄的手。拇指頂住劍鞘飛翼的姿勢與別人不一樣。
那時他告訴她,這是為了出劍比別人都快,因為他想守護的人比別人都多。
當初的徐靜書一直很想問問他,你想守護的人們是誰呢?
可現在,徐靜書卻更想知道,那個“想要守護很多人”的少年武卒,怎麽就變成了京中人人談之色變、苦笑搖頭的“惡吏李同熙”呢?
“請轉告秦大人,不必擔心我,我會很警醒的,家裏人也很保護我,不會有事的。”
徐靜書想了想,又道:“為了報答,我得幫你。”
李同熙詫異地“咦”了一聲,旋即蹙了眉頭:“怎麽幫我?”
“往後我會格外留心你的言行,嚴格監督你、約束你,”徐靜書的語氣非常認真且堅定,甚至握緊了拳頭以明誌,“這樣,才能幫助你成為一個人人尊敬的好官!”
意思是以後專門盯著找他茬?!這小家夥到底是要報恩還是報仇啊?
李同熙險些一蹦三尺高,臉色十分精彩地瞪了她半晌才無比鬱結地輕嚷:“我謝謝您嘞!不都跟你說了往事不要提嗎?從前我都不認識你,報的哪門子恩?!受之有愧,告辭!”
****
送走李同熙後,徐靜書再回到正廳,門口已不見平勝,廳內的趙澈也沒在了。
她疑惑地問廊下不遠處的侍女:“世子去哪裏了?”
“二姑娘過來將世子領去用了早飯,又帶去小花園聽她‘練台’了。”
徐靜書點點頭,疑惑回首看向跟過來的雙鸝:“什麽叫‘練台’?”
說著話,便往小花園去。
雙鸝邊走邊答:“就說練講話本子。二姑娘白日裏不出去時就在小花園練,會將宅子裏閑著的人都叫過去聽看說得好不好。”
“哦,我都還沒聽過阿蕎說書呢。”
自打搬來這裏,徐靜書每日很早就出門當值,黃昏才回來。上回休沐又被叫去了儲君府,將近黃昏才回,是以她完全不知白日裏這宅子中是如何熱鬧的光景。
才走到垂花拱門處,就聽得裏頭傳來一陣哄笑,氣氛很是熱鬧。
過了小徑就見荷花池前的空地前圍著人一圈人,多是趙蕎從信王府帶過來的護衛、隨侍,先時隨趙澈過來的平勝也立在人群中聽得津津有味。
而趙澈當然不會與大家紮堆,被單排在桃花樹後的小涼亭裏,正好是能聽見趙蕎說什麽,又不必受旁人打擾的距離。
“雙鸝,我這裏無事了,不必跟著,你聽二姑娘說書去吧。”
打發了雙鸝,徐靜書便貼著小花園的牆根繞了過去,溜溜達達進了小涼亭。
趙澈隻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就沉默地拎起麵前的茶盞。
“斟茶嗎?我來幫你呀!”徐靜書背著雙手走到他身旁,站在原地不無心虛地晃來晃去。
“不必,你管別人就好,管我做什麽。”趙澈哼道。
這是被冷落半晌生氣了,得哄。徐靜書略略俯身,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甜軟的笑音能絞出糖汁來:“哎呀,那個李驍騎是客人嘛。要先與客寒暄問候才有禮貌,對不對?”
帷帽的薄紗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像一條軟茸茸的小尾巴在趙澈手背上掃來掃去。
在徐靜書這裏,趙澈從來都是很好哄的。不過他又不想表現得太沒骨氣,於是眼眸低垂,壓住拚命想上翹的唇角,淡聲道:“嗯。站著不累?”
徐靜書乖乖在他旁側的石凳上坐下。
荷花池那邊又傳來大家的哄笑與喝彩聲,徐靜書忍住好奇探頭打望的衝動,乖乖正襟危坐,看著眼前的趙澈。
趙澈將才斟的那杯果茶推到她麵前:“傷還疼嗎?”
“一點點疼。主要是臉上……不太好看,”徐靜書雙手捂住茶盞,指了指自己的帷帽,忽然急切地問道,“姑母和貞姨不知道吧?隻是小傷,不要嚇著她們了。”
“別擔心,府中有事忙,她們沒留意外頭的消息,”趙澈又取了一個空杯子放到麵前,“李同熙跟你說什麽了?”
徐靜書倒不瞞他:“就是秦大人托他叮囑我小心,怕往後有人會報複我。”
“是得當心。彈劾薑正道絕不會一次就成功的,”趙澈點點頭,嗓音柔和許多,“不過你也不必太風聲鶴唳,我會護著你的。”
“嗯,”徐靜書笑吟吟使勁點頭,“中丞大人昨日也說了,薑正道是皇後陛下母家家主,想要彈劾一次就拿下他是不可能的。今日中丞大人上殿彈劾算是投石問路,之後我們會視局麵做調整,後續還會有好幾輪攻勢。”
禦史台彈劾官員是以律法規製衡量其言行,無關政見之爭,徐靜書能對趙澈透露的也就這麽多了。若再細說就成瀆職了。趙澈也不讓徐靜書為難,體貼地換了話題:“他就跟你轉達秦大人的話,你倆就說了那麽久?”
徐靜書搖搖頭,老實答道:“後來我告訴他,我要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趙澈倏地扭頭瞪向她,極力壓著起急的神色:“怎麽報答?”
“我往後會更加嚴格監督、約束他的言行,幫助他成為一個人人尊敬的好官。”徐靜書驕傲地挺直了腰背。
趙澈愣了片刻,突然悶笑出聲:“幹得漂亮。”
這就算哄好了吧?徐靜書捧起茶盞拿到帷帽下抿了一口,有些得意地搖了搖腦袋。
“先時你倆在正廳裏,他是不是說了什麽話惹你生氣?”
她的機敏讓趙澈忍不住噙笑側目:“他昨晚在我手上吃了虧,但不確定動手的人是不是我,就一直在試探我眼睛究竟能不能看見。”
至於那些故意拿徐靜書做文章挑釁他的言辭,他不樂意再複述,就直接略過。
原來,昨日在儲君府聽聞徐靜書受傷的消息後,趙澈心中很是焦慮。但他知曉禦史台慣例,料想禦史中丞江盈定會留徐靜書參與商討對薑正道的彈劾,她回家休息時必定已很晚,所以便沒來擾她。
不過,入夜後他也沒閑著,親自帶著手下的暗衛首領夜行潛到薑正道府邸外——
果不出他所料,子時過半就逮住了試圖潛入薑正道宅邸生事泄憤的李同熙。
畢竟薑正道中午才打傷徐靜書,到晚上就有人到他府邸找麻煩,那不管怎麽說徐靜書都很難洗清嫌疑。
就算最後證明事情與她無關,也定會有人做文章將矛頭往她身上引,到時水被攪渾,禦史台都察院以徐靜書受傷為引子的彈劾就會失了幾分底氣。
趙澈自己都忍下了氣性,暫不打算私下動薑正道,怎麽會允許李同熙來給徐靜書惹麻煩?不過李同熙的脾氣上來時向來挺“狗”的,跟他講道理是沒用,隻能動手將他弄回家去,這就交上手了。
“你是怎麽猜到他會偷偷去薑正道那裏?”徐靜書隔著帷帽薄紗向趙澈投去驚訝又崇敬的目光。
這使趙澈渾身舒暢,坐姿都忍不住挺拔幾許:“我還能不知道他?腦仁兒最多就米粒那麽大,想一出是一出,隨時亂來。”
愉快之餘,他還不忘暗搓搓在自家小姑娘麵前強調一下李同熙的衝動魯莽不過腦。他的小姑娘聰明著呢,絕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徐靜書不知他心中小九九,隻是忽然想起李同熙額角那個小包,趕忙關切地上下打量趙澈:“你受傷了麽?”
“我沒事,隻不過……”
趙澈有些心虛地撇開頭,抬手摸摸鼻子,含糊道:“勝之不武是真的。”
昨夜在薑府外頭,趙澈是有備而來,李同熙又沒想到黃雀再後,本就失了先機。
加之趙澈不願爭執打鬥的動靜引起薑府護衛警覺,便使了不太光彩的手段,與夜行二人聯手偷襲,趁他不防用沾了迷.藥的巾子將他捂暈後送回了他自己的住處。
李同熙方才幾番試探後惡意挑釁,說穿了就是在他手上吃了悶虧心裏憋屈。
“他額角那塊包,嗯哼,”趙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就是夜行將他扔到他自己床上時拋太大力,給磕出來的。”
徐靜書有點想笑:“那是人又不是麻袋,怎麽抬手亂丟?就不能抱起來輕輕放到床上嗎?”
“是夜行丟的他,不是我,”趙澈斜斜睨她一眼,笑得有點不懷好意,“不過我記住你的吩咐了。下回我抱你時,一定輕輕放到床……”
“你你你……你住嘴!”
赧然的徐靜書從石桌上的點心碟子裏隨手抓了塊椒鹽酥,猝不及防塞到趙澈口中,心虛又忐忑地看看荷花池畔的眾人。
好在大家都在專心聽趙蕎說書,誰也沒留意背後的涼亭這裏。
趙澈不大喜好椒鹽味的點心。驀地被塞了滿口,眼神很是幽怨地看向徐靜書。
徐靜書後知後覺地尷尬笑,將雙手背在身後:“這味道其實還、還不錯的……”
趙澈忽地抬手掀了她的帷帽,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傾身湊過去,將口中那塊小小的椒鹽酥渡到她的口中。
然後若無其事地回身坐直,“貼心”地替她將帷帽薄紗放下來:“既你喜歡,就讓給你吃吧。”
帷帽下叼著椒鹽酥的徐靜書麵紅耳赤,風化成石雕般一動不動。
其實,不用這麽謙讓也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