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你愛過陸沉嗎?
看清他的模樣後,她眼中戒備散了一些。
“你吵醒我了。”她的聲音迷迷糊糊的,帶著一點被吵醒的不滿。
他笑:“我本來以為,你會睡沙發。”
他的眼睛修長,眼尾微微上挑。笑起來時,美色逼人。
沈星繁的睡意又散了一些,裹著被子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輕哼:“我才不委屈自己。”
江礪笑意微深。看到她在床上,他心情很好。
望了她片刻,他伸手滅掉了床頭燈,在她身邊躺下來。
遮光窗簾沒有拉得很緊,有一絲月光透進晦暗的房間裏。
沈星繁嚐試繼續入睡,可身邊的人存在感實在太強。過了一會兒,他的大掌又移到她的腰上。
她的身體像過電流一般輕輕顫了顫,下一秒,後背就貼上一個寬闊的胸膛。
她抬了抬肩膀,試圖躲開他:“江礪,我今天不行了。”
早上被他折騰得夠嗆,直到現在還有些不適,她覺得自己得緩幾天。
這次換他不滿:“我在你心裏,就這麽禽獸?”
她陷在他懷裏,小聲反問:“你自己不知道,你今天早上有多過分嗎?”
江礪閉上眼睛:“你不氣我,我能那麽過分?”
“我怎麽氣你了?”
他的氣息沉沉地落在她的後脖頸,半晌,才有些記仇地提起:“你缺錢的時候,寧願跑去求陸沉,都不肯找我。”
沈星繁一頓,轉過身,借窗外漏進來的月光看著他。
他的眸光藏在長而密的睫毛下,有些晦暗不明。
“四年前,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五百萬給你,可是隻要你找我,我總會有辦法。”
她的心口被他這句話擊中,看了他很久,才沙啞著嗓子開口:“陸沉是借了我五百萬。可是……是我媽背著我找他借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
她說著,從被窩裏坐起來,再次拉開床頭燈。
江礪也一起坐起來。
他身上穿著深灰色睡衣,頭發剛剛洗過,細碎的短發散落在額前,顯得慵懶隨意。不像白天那樣,頭發往後梳,帶著不容人接近的精英氣質。
大概是他此刻的樣子讓她少了防備,也大概是深夜的意誌力比較脆弱,沈星繁突然想跟他說點實話。
於是,她將枕頭豎起來,靠在那裏,打開話匣子:“當年我外公過世,我爸丟下一堆債務跑了,我媽不堪重負,吞安眠藥自殺。這些我跟你說過吧?”
江礪也懶懶地靠在枕頭上:“說過。”
“其實,我媽不是真心想自殺,真正想自殺的人,不可能隻吞二十粒安眠藥。我媽不舍得死的,她尋死覓活,隻是想把我綁在她身邊。那個時候,她除了我什麽也沒有了。”
她感受到江礪落到自己臉上的視線,卻沒有看他。
這些話她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藏在心裏,藏了許多年,本來打算一直藏下去,但今天她不想藏了。
她隨手將頭發往後撩了一下,露出白皙如玉的耳垂。
“所以,那一年我都在陪我媽。陸沉當時回燕南看過我一次,我媽也是那個時候,知道我有一位很有錢的追求者。所以,後來被追債追得緊了,她就背著我找陸沉借了五百萬——以我的名義。”
江礪皺了一下眉頭,問她:“你爸媽離婚的時候,沒有協商怎麽劃分債務嗎?”
“協商了,債務由我爸還。可是我爸轉頭就帶情婦跑了,債權人找不到他,隻能來找我媽。”沈星繁沉默片刻,說,“我媽什麽也不懂。”
宋念秋什麽也不懂。
她是溫室裏的花朵,從小被人細心嗬護,一陣風吹來她就倒了,更別提麵對的是疾風驟雨。
她笑笑:“總有人說為母則剛,但我媽是個例外,她從小沒受過苦,需要有人替她遮風擋雨。可是,當年我也是個沒怎麽經曆過世事的小孩,見到那些人討債的陣仗,我也會害怕……”
她有些說不下去。
江礪握住她的手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在抖。
她回握住他,略過那段她不願回憶的往事,平複了一下情緒繼續說:“後來,我媽再婚,不再需要我的照顧,我就離開燕南,去北江工作了。陸沉給我開過條件,我和他在一起五年,這筆錢可以不用還。一年的包養費一百萬,是不是還挺劃算?”
她說著,對他笑了一下。
看著她的笑臉,江礪卻神色很沉,半晌,才理智地跟她分析:“其實你可以答應他,五年的時間,你可以少受很多罪。更何況,陸沉的外形條件出類拔萃,和他在一起,除了沒有名分以外,你並不算吃虧。”
“我也有許多次,曾經這樣想過。”
她掙紮過,動搖過,在無數個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時候,她都想過妥協。
“可我最終沒有。”
她看著他,粲然的眸子晶瑩剔透,仿佛有星辰掉入她眼中。
江礪很想把她拉到自己懷中,但他不想打斷她,按捺住了那個衝動。
她收回目光,又慢慢地開口:“我跟我外婆商量了一下,把老房子抵押了出去,找銀行貸了三百萬,還給陸沉。我想,隻要我努力工作,遲早可以還上剩下的兩百萬。”
可是,她那一年過得特別難。
不敢吃,也不敢穿,恨不得把所有的工資都攢起來。
一年的時間,她從九十多斤瘦到八十斤,一頭又黑又亮的長發變得幹枯毛躁,她照鏡子的時候看不下去,一剪刀剪掉了,從此再也沒有留過長發。
江礪自然能想象到,她獨自背負著巨額債務,過得該有多辛苦。
“後來為什麽又和陸沉在一起了?”
“大概是我太倒黴了吧。被不靠譜的房東攆了出去,重新找房的時候,又被黑中介騙光了銀行卡裏的錢。”
她將悲慘往事三言兩語輕輕帶過。
“我給陸沉打電話的時候,有一點自暴自棄。我想,反正已經欠過他了,就別欠其他人了吧。那段時間我幾乎垮掉了,所以他提議我們一起住的時候,我沒有拒絕……江礪,那時候我真的需要有人陪在我身邊。”
江礪沒有回答她,神色依舊很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幾秒鍾後,他終於開口:“陸沉對你好嗎?”
沈星繁沒料到他第一個關心的竟然是這個問題,也頓了幾秒,才模棱兩可地回答:“算好吧。”
吃的穿的用的,陸沉都給她買最好的。和他在一起的一年多,她的頭發養了回來,體重也恢複了正常。
但是,他掌控欲太強,從來都不給她選擇。
吃什麽,用什麽,穿什麽衣服,都要由他來決定。
每天做了什麽,見了哪個客戶,和哪個同事吃飯,她都要細致地向他匯報。
她每天必須在他規定的時間內回家,不可以和除他以外的異性有過密的接觸,哪怕是和客戶,也不能在同一個空間待超過一個小時。
那一年多,她幾乎沒有任何社交。
陸沉像養一隻金絲雀一樣,小心翼翼地對待她,嗬護她,卻也把她關在籠子裏,不讓她去見外麵的天地。
她隻能圍著他轉。
他讓她很窒息。
江礪的聲音比方才壓抑一些,又問她:“你愛過陸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