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你這樣是犯法的
此時的江礪已經完完全全換了一個人,不像剛剛在床上,那麽凶。
她在心猿意馬之前及時打住思緒,繃著臉說:“我要回家。”
“回哪個家?”
“我外婆家。”
“你確定要這副樣子去嗎?”江礪的目光落到她的脖頸,意有所指地提醒她。
她想起剛剛照鏡子的時候看到的畫麵,臉不禁繃得更緊。他在她身上留下一堆印記,脖子上的這一處最顯眼,而且位置很靠上,想拿衣服遮都遮不住。
“我去盛從嘉那裏住。”
“她堂弟走了?”
“……”
“沈星繁,你今天可以躲著我,明天呢?除非你從事務所辭職,否則你還是要看到我。你想辭職也可以,現在就可以提交申請表,我給你批。”
江礪沒朝她走近,就那樣隔著幾米的距離看著她。
她的眼睫輕顫,鼻子委屈地發酸。
他明知道她現在根本就沒有資本辭職,還這樣威脅她。
江礪的目光淡淡的,卻像手術刀,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徹徹底底地剖開。
“你還可以像六年前一樣,注銷手機號,離開這座城市,但我同樣可以找到你,除非你永遠也不和盛從嘉顧一鳴他們聯係。可是,朋友你可以放棄,家人呢?你舍得放棄你正在化療的外婆嗎?”
她的身體為這番話微微發抖。
她覺得現在的江礪好像沒有任何感情,他變得冷酷又陌生。
兩個人之間沉默,再沉默。
江礪從她身上收回目光,走到沙發上坐下,撈起手邊的IPAD看起了項目資料,一副不打算再理她的樣子。
沈星繁平複了一下情緒,走到他麵前:“江礪,你到底想怎麽樣啊?”
他垂眼看放在腿上的IPAD,手指閑閑地往後翻了一頁:“我剛剛叫了外賣,半小時到。”
“我不餓。”她的話音剛落,肚子就誠實地叫了兩聲。
“不餓?”江礪抬眸。
她漂亮的杏眼怒視著他,臉頰上因為窘迫泛著輕微的紅.潮。
他目光定在她頸上那個有些刺目的紫紅色瘢痕上,把手裏的平板放下,拉開茶幾的抽屜,從裏麵取出藥箱,翻到一隻創可貼,命令她:“過來。”
沈星繁不是很願意服從,但是脖子上的痕跡不遮起來,她很難出去見人。
僵持了幾秒,她終是妥協地坐至他身邊,抬起下頜,不情不願地把脖子湊到他麵前。
她的皮膚白而薄,蚊子叮一下都要好幾天才能養好,何況是一個成年男人留下的痕跡。
江礪把創可貼撕開,替她把那個屬於他的醒目印記遮住。
察覺到他的手指已經停頓了很久,沈星繁忍不住催他:“好了嗎?”
下巴卻倏然被捏住,臉也被掰過去,唇上猝不及防落下一個吻。
那個吻由淺至深,由試探至忘情。
她的手不自覺地抓住他的襯衫領口,心跳逐漸急促。快要窒息時,他卻捏住她的下巴與她拉開一些距離。
“沈星繁,我沒有信心可以容忍你三番兩次對我始亂終棄。”
她?始亂終棄?
“你說誰……”
不等她抗.議,江礪便鬆開她的下巴,起身回房間。
等他再出來時,已經是一身筆挺西服。
他站到她麵前,顯得有些高高在上,對她說:“我有個重要的項目會要開,你在家休息,大門密碼我改掉了,你最好不要出去。中午我給你叫外賣。晚上回來我如果在家看不到你,那我們之間徹底結束。選擇權在你,你有一天的時間,可以好好考慮我們之間的關係。”
江礪走後,沈星繁的太陽穴一直在跳。
幾分鍾後,手機來了一條微信:【忘了告訴你,你身份證我拿走了。】
江礪這個混蛋,知道她離開這裏就沒地方去,還拿走她的身份證。嘴上說給她選擇,卻把每條路都堵死。
這叫哪門子的“選擇權在你”?
沈星繁:【你這樣是犯法的。】
江礪:【你可以報警。】
她氣得扔掉手機。
江礪把大門密碼改掉了,她哪兒都沒法去,窩在沙發上打了一上午遊戲。
中午江礪給她叫了外賣,是附近一家高檔中餐廳,像是生怕她吃不飽,點了三菜一湯,還特意給她點了罐可樂。
她本來想以絕食來表達抗.議,但菜實在太香了,她隻能一邊在心裏罵他,一邊把自己喂飽。
很快,她就發現一件更可恨的事。
他把次臥和客臥的門反鎖了,沒給她留鑰匙。她想睡覺就隻能睡沙發,或者去他的房間睡。
下午三四點鍾的時候,江礪給她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晚上加班,下午也不能陪她吃飯。
“家裏太悶了,我想出去透透氣,你把密碼告訴我。”
“家裏有跑步機。”
“我不會用。”
“開視頻,我教你。”
沈星繁已經快沒脾氣:“你把我這麽關起來有意思嗎?我身份證都在你那裏,還能往哪兒跑?江礪,我向你保證,我一個小時就回來。”
江礪坐在辦公室的工學椅上,轉著手中的簽字筆,不再為難她:“密碼是你生日。”
“……”
掛斷這個電話後,沈星繁換好衣服,去外麵透氣。
出了小區就是一個很大的人工湖,湖畔綠草茵茵,岸邊的桃花已熱鬧地綻放。
她沿著湖濱路慢慢地走,一直在思考和江礪的關係。
她覺得自己好像不太了解江礪了。
在她的記憶裏,他好似對什麽都不在乎,有一點高傲,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可是,那時的她卻知道,他的外表有多冷漠,內心就有多熾.熱。
直到現在,她都可以篤定地說,那時的江礪,是她見過最好的人。
因為出眾的外表,大學時代追他的女生不少,他們班就有好幾個女生對他表示過好感,可是,他從來沒有因此自負或倨傲。
她還記得畢業聚餐的那天,有個男生玩笑一般慫恿某個暗戀他的女生表白。
女生名叫陳娟,長相不出眾,家境也不太好,平時沉默的有些不合群。
那個男生的目的顯而易見,就是通過取笑她,為他們平淡的畢業聚餐增加一點佐料。
沈星繁對這種玩笑很抵觸,大多數人卻都在笑著起哄。陳娟的臉上雖然也掛著笑,但誰都能看得出她眼中的無助和窘迫。
她清楚地記得,當時江礪神色慵懶地踢了下椅子,打斷他們:“你們知道什麽叫尊重嗎?陳娟暗戀我是給我麵子,她想不想說都得她來決定,有你們什麽事?”
這件事以起哄的人訕訕地向陳娟道歉收場。
那時的江礪,外表高冷,內心卻從來都溫熱。
不像她,表麵好似對誰都很熱忱友好,內心卻有化不掉的堅冰。
那些年,江礪是她唯一肯信任的光和熱。所以,她一直都賴在他身邊不肯走。
她靠著偷偷地從他身上汲取的一點熱,度過了那一段漫長、黑暗又冰冷的時光。
大概是他們太多年沒見過,重逢以後,她發現他的身上多出一些陌生來。
那份陌生讓她無法把握,讓她害怕,也讓她不由自主地開啟了防衛的本能。
他們現在的關係好似比那時近了,可是,又似乎比那時遠了許多。
——
江礪加班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他打開客廳的燈,看到餐桌上還放著沒收拾的外賣盒,椅子東倒西歪,茶幾上還隨意丟著幾個撕開的零食袋。
她平時生活習慣很好,很少有這麽邋遢的時候。
今天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在以這種方式表達對他的抗.議——她知道他的強迫症和輕微潔癖。
江礪脫下衣服後,把垃圾分類丟進垃圾桶裏,又輕輕地把桌椅板凳歸置好。
等他洗完澡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一點。
然後,他推開臥室門,靜靜地看了床上的人一會兒。
她還在,沒有跑。
床頭燈亮著,暖白光線下,沈星繁側躺在那裏睡著了,右手中還握著一本書。
他走到床邊,將那本書抽出來,看了眼封麵——《哈利·波特》。
他不禁搖頭輕笑,都多大了,還看這個。
“星繁。”他上.床以後,喚了她一聲。
沈星繁睡得並不沉,朦朦朧朧地聽見好似有人喚自己,便夢囈似的應了句:“嗯。”
然後,她感到有雙手撫上自己的後背。
她身上打了個激靈,昏昏沉沉的神誌陡然清醒,弓著腰躲開那隻手,回頭看他。
她的眼睛裏有本能的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