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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我也有恨(三更到

  韓越柔心裏掠過奇怪的感覺,一時說不明白,而什麽又叫給季千葉一點教訓,給她教訓,能給自己帶來什麽?她正迷茫時,皇後從鳳儀宮中走出來,見到侄女好生憐惜,上前攙扶了說:“才聽說你病了,何必急著進宮呢,養好了才是。”


  “孩兒已經好了,不敢叫姑姑記掛。”她端莊地應答著,便隨皇後往禦園去。不想先頭去驅逐閑雜之人的宮人們,沒敢把芳貴妃趕走,她正與其他兩位妃嬪散步,與皇後正麵相遇,芳貴妃尚可,邊上二位已是慌得變了臉色。


  瑾珠和越柔都是見慣妃嬪們對皇後噤若寒蟬,這會子見怪不怪,韓越柔尚且端著禮節,瑾珠不過道了聲安,倨傲又無禮。


  皇後瞧見,冷冷笑道:“瑾珠你越發不懂事,見了貴妃不行禮,外人知道了,還當是我不讓你們把貴妃放在眼裏,還不向娘娘行禮?”


  芳貴妃忙道:“三公主是臣妾看著長大的,親昵如母女一般,何須計較什麽禮儀,想必外頭的人也不敢造次。”


  不想瑾珠哼笑:“貴妃娘娘這話可不妥當,我的母親是中宮皇後,幾時又有多出一個母親來,難道貴妃娘娘也把自己當皇後不成?”


  邊上兩位妃嬪已是慌得哆嗦,生怕皇後與貴妃起衝突殃及她們,好在貴妃穩重,笑道:“瑾珠這孩子,越發會說笑話了。”


  皇後幽幽然扶起披帛,歎道:“本宮的女兒,自然隻能陪在身邊承歡膝下,哪裏像貴妃生的祥泰,將來要為國為民,怎會有空兒給親娘說個笑話?”


  芳貴妃嚴肅臉色,斂衽不語,皇後傲然從她身前過去,偏瑾珠故意踩在她的裙幅上,藕色紗錦印上了腳印,正是皇後母女對她多年如一日的踐踏。待得皇後一行人走遠,邊上二位才上前攙扶芳貴妃,怯生生道:“娘娘,您沒事吧。”


  芳貴妃安然一笑:“有什麽事?正是四海升平、國泰民安。”


  此刻,定山已從朝廷歸來,皇帝今日突然提起神鼎寨的事,讓他心生警惕,來找楚歌和卓羲商議事情,也從頭至尾都繃著一張臉。之後一起去見了幾位已到京城的兄弟,商議著日後大批人馬湧入京城時,如何說服他們在京外就卸下刀劍,即便京城裏沒有刀劍禁令,也不想因為誤會衝突多事,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對於曾經叱吒江湖,不把朝廷放在眼裏的神鼎寨而言,這是極大的屈辱,可定山要忍,楚歌和卓羲亦要與他一道忍。


  三人忙完回家時,天色已黑,進門就見二娘來回徘徊,團團獨自在邊上玩耍,見到哥哥們,便笑嗬嗬上來說:“姐姐和嫂嫂還沒回家,娘可著急了。”


  定山今日心情不大好,雖不至於對著家人發脾氣,可突然多出這種事,難免會緊張。他們的處境並不好,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危險,今天朝堂上還有人把四皇子遇襲的事推在神鼎寨的頭上,定山此刻就擔心姑嫂倆這麽晚還沒回來,會不會遇見什麽。


  楚歌在一邊冷冷地看著,與定山目光相接時,看得到他眼裏的無奈,但她沒有出言諷刺,就算不在乎小公主,她也會為惠梨擔心。


  二娘絮絮叨叨地說:“吃了午飯她們閑著沒事,說天氣那麽好,不如上街逛逛,我哄著團團午睡走不開,沒等答應,她們就走了。這大門敞開著的,從前在神鼎山也每誰會攔著惠梨去哪兒,現如今也……”


  好在不等二娘絮叨完,姑嫂倆肩並肩地進了門,棉花也跟在一旁。她們穿的一色丫鬟衣衫,手裏提著許許多多的東西。三人本是興高采烈,忽地見家人都聚在門前,千葉意識到是回來得太晚了,而團團已經跑上來,氣哼哼地說:“嫂嫂和姐姐又不帶我去玩兒,這麽晚回來,哥哥可要生氣了。”


  惠梨還不覺得什麽,抱著東西上前顯擺:“我們趕上集會了,買了好多東西,回頭擺宴的時候能用。”


  隻是小姑娘的聲音越來越弱,她被哥哥嚴肅的神情唬著了,生怕要挨罵,就往二娘身邊跑去,說:“我們回去吧。”


  邊上楚歌手裏的清風劍發出聲響,她像是無聲哼笑,之後轉身往西院去,惠梨便也拉著二娘和團團一道走。


  棉花上前把千葉手裏的東西都拿過去,見卓羲在一旁,嘿嘿一笑就要走,自然卓羲也不便留下,隻對定山道:“明日四殿下要見我,有什麽事我午後才回來。”


  所有人都走了,四周變得寬闊起來,隻千葉一個人站在那邊,定山走向她,問道:“身上不疼了?”


  千葉點頭:“身子活動開就好了,我們……”她知道不該這麽晚回來,但定山也沒說不許她出門,而且現在與這家裏的人完全沒有了隔閡,千葉更是一早就放下了公主的架子,她不再把自己當公主,比之前雖定山出門要自在得多。她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了不得的錯事,輕聲道:“我們沒有雇車,走得遠了,總要再走回來,下回一定不那麽晚,我知道你擔心了。”


  定山正色道:“平安回來就好,可你不能和惠梨就這麽出門,帶著棉花有什麽用,我隻是少囑咐了一句,就誰也沒當回事。這裏是京城,不是神鼎寨,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竟把千葉直接算作山寨的人了。


  月色下,千葉歪著腦袋看他,忽然問:“今天遇見不愉快的事了,皇叔為難你了?”


  反是定山一怔,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愧疚地說:“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算得什麽大丈夫。”


  千葉主動道歉:“可我也不該給你添麻煩。”


  定山笑了,挽起她的手往正院走,說道:“還記得我們剛成親那幾天,你對我說的最多的話是什麽嗎?”


  千葉隻記得那會兒自己端著在宮裏那副冷冰冰的嘴臉,把這家的人也拒之千裏,隻想要安安生生過日子。現在想來,能和惠梨跑出去逛街,能在家和下人們一起幹活,能和團團嬉鬧玩耍,還能像此刻這樣與丈夫手牽著手,短短的時間裏,她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總是說,怕給我添麻煩。”定山的心情平靜多了,可忽然站住,在千葉額頭上一敲,“雖然你不再說了我很高興,也不許從此以後,盡給我添麻煩。”


  “竟然敢對公主動手動腳。”千葉很小聲地嘀咕著,“還好不是在楚歌麵前,可就剛才也足夠丟臉的。”


  “說什麽?”定山問。


  “我再也不給你添麻煩,我聽話。”千葉立刻改口。


  定山無奈地搖頭,拉著她的手繼續走,一麵說道:“皇帝今日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忽然覺得神鼎寨重現江湖的事,未必不是他捏造的,又或是別的什麽人。我擔心聚集眾堂主那日,萬一朝廷做出什麽決定,在這宅子裏大開殺戒,後果不堪設想。”


  沒想到千葉毫不猶豫地說:“那就把祥泰請來,權當做質子,皇叔若把刀架在神鼎寨的脖子上,你們就把刀也架在祥泰的脖子上。說起來,是請四皇子列席,你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不瞞著皇帝,除非祥泰不肯來。”


  定山不可思議地看著千葉,千葉反而奇怪:“我說錯什麽了?”


  “不,我隻是沒想到……”定山沒說下去。


  “當然,我沒對祥泰動過那些心思,但是過去的日子裏,巴不得皇後母女,巴不得宗室裏那些人,巴不得國舅府上上下下,都死絕了才好。”千葉說出這些話,臉色也冷了,但很快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委屈地說,“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可是我也有恨的。”


  定山覺得千葉似乎知道什麽,試探著:“你恨什麽?”


  千葉搖頭:“沒來由的就是恨,像是長在骨血裏的仇恨,其實他們雖然欺負我,但並沒有深仇大恨。”她努力想了想,苦澀地一笑,“大抵我是恨他們如今的一切,本該是我爹娘,本該是我的,得了這樣大的便宜,還不敬我爹娘,更把過去的恩怨都放在我身上。”


  定山憐惜不已:“至少你恨得光明磊落,有什麽不可以的。”


  千葉這才露出笑容,纏上丈夫的胳膊道:“既然這樣寵我,方才還擺什麽臉色,下回可不許啦。”


  定山的心情完全好了,嗔怪:“別叫惠梨帶壞了。”


  千葉道:“其實你和惠梨才失去父親不久,我很心疼妹妹和二娘。”


  他們並肩走著,成雙的身影下,再不提朝廷江湖的紛擾,不論是定山還是千葉,都給了彼此依靠和歸宿。


  這樣的美好,對於失意扭曲的人而言,再如何收斂低調,隻要他們活著,就是刺痛是眼中釘。


  鳳儀宮裏,內侍來通報說皇帝去了芳貴妃殿中,皇後看著鏡子裏日漸添了皺紋的麵容,她並不期待皇帝的愛,從不期待,可是她也見不得別人過得好。


  “母後,那個季千葉越發輕狂,您就這麽縱著她?”身後瑾珠拿著梳子,正為母親梳頭,眼珠子一轉就是狠毒,“您若不攔著,讓兒臣教訓她一頓可好?”


  皇後冷冷看著鏡子裏的女兒問:“你打算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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